6楼. 所敌视的伏尔太带扫了一笔。“不语诗”、“能言画”和中国的“无声诗”、“有声画”是同一回事,因为“声”在这里不指音响,就像旧小说里“不则(作)声”、旧戏曲里“禁(噤)声!禁声!”的那个“声”字。古罗马诗人霍拉斯的名句:“诗会像画”(ut pictura poesis erit),经后人断章取义,理解作“诗原如画”[10] ,彷佛苏轼《书鄢陵王主簿折枝》所谓:“诗画本一律”。诗、画是孪生姊妹的说法是千余年西方文艺理论的奠基石,也就是莱辛所要扫除的绊脚石,因为由他看来,诗、画各有各的面貌衣饰,是“绝不争风吃醋的姊妹”(Keine eifersuechtige Schwester)[11]。诗和画既然同是艺术,应该有共同性;而它们并非同一门艺术,又应该各具特殊性。它们的性能和领域的异同,是美学上重要理论问题[12] ,这里不想探讨。我有兴趣的是具体的文艺鉴赏和评判。我们常听人说:中国旧诗和中国旧画有同样的风格,表现同的艺术境界。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意思是否能在文艺批评史里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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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段今我不乐😱😢 2017-4-28 回复 7楼. 那句在国画展览会上、国画史之类著作里常听到、看到的话,和“诗原如画”、“诗画一律”,意义大不相同。“诗原如画”、“诗画一律”是树立一条原理,而那句话只是叙述一桩事实。前者认为:诗和画的根本性质或究竟理想是完全一致的;后者认为:中国传统里最标准的诗风和中国传统里最标准的画风是完全一致的。对于前一句,要求它言之成理,免于错误理论;对于后一句,要求它言之有物,免于歪曲历史。那句话的意思说破了就是:中国旧诗和中国旧画同属于“南宗”,正好比西洋文艺史家说,莎土比亚的戏剧和鲁本斯(Rubens)、雷姆勃朗德(Rembrandt)的绘画同属于“奇崛派”(Barock) [13]。
中国画史上最有代表性的、最主要的流派当然是“南宗文人画”。董其昌《容台别集》卷四有一节讲得极清楚:“禅家有南北二宗,唐时始分。画之南北二宗,亦唐时分也;但其人非南北耳。北宗则李思训父子着色山水,流传而为宋之赵干、赵伯驹、伯骕以至马、夏辈。南宗则王摩诘始用渲淡,一变构研之法;其传为张璪、荆、关、董、巨、郭忠恕、米家父子以至元之四大家,亦如六祖之后有马驹、云门、临济儿孙之盛,而北宗微矣。要之摩诘所谓‘云峰石迹,迥出天机,笔意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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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段 今我不乐😱😢 2017-4-28 回复 8楼. 不看”;张乔《宿齐山僧舍》:“若言不得南宗要,长在禅床事更多”;都是说南宗禅不看“经”、省“事”。南宗画的理想也正是“简约”,以最省略的笔墨获取最深远的艺术效果,以减削迹象来增加意境(less is more)。和石溪齐名“二溪”的程正揆反复说明这一点;他的诗文集《青溪遗稿》冷落无闻,不妨多引一些。卷一五《山庄题画》六首之三:“铁干银钩老笔翻,力能从简意能繁;临风自许同倪瓒,人骨谁评到董源!”
今我不乐😱😢 2017-4-28 回复 9楼. 卷二二《题卧游图后》:“论文字者谓增一分见不如增一分识,识愈高则文愈淡。予谓画亦然。多一笔不如少一笔,意高则笔减。何也?意在笔先,不到处皆笔;繁皱浓染,刻划形似,生气漓矣。”卷二四《龚半千画册》:“画有繁减,乃论笔墨,非论境界也。北宋人千丘万壑,无一笔不减;元人枯枝瘦石,无一笔不繁。予曾有诗云”(即“铁干银钩”那一首);《题石公画卷》:“予告石溪曰:画不难为繁,难于用减,减之力更大于繁。非以境减,减以笔;所谓‘弄一车兵器,不若寸铁杀人’者也。”卷二六《杂着》一:“画贵减不贵繁,乃论笔墨,非论境界也。宋人千丘万壑,无一笔不减,倪元镇疏林瘦石,无一笔不繁。”翁方纲《复初斋诗集》卷一二《程青溪<江山卧游图>》:“枯木瘦石乃繁重,千岩万壑乃轻灵”,正用程氏自己的语意;吴雯《莲洋集》卷六《题云林〈秋山图〉》:“岂但秾华谢桃李,空林黄叶亦无多”,也是赞叹倪瓒的笔墨简净。值得注意的是,程氏藉禅宗的“话头”来说明画法。“弄一车兵器,不是杀人手段,我有寸铁,便可杀人”,那是宋代禅师宗杲的名言,儒家的道学先生都欣赏它的;例如朱熹《朱子语类》卷八就引用了,卷一一五教训门徒又“因举禅语云:‘寸铁可杀人;无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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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段 今我不乐😱😢 2017-4-28 回复 10楼. 西洋批评家一般倾向于这种看法。例如有人说,中国古诗“空灵”(intangible)、“轻淡”(light)、“意在言外”(Sugestive),在西洋诗里,最接近韦尔兰(Verlaine)的风格 [16]。另一人也说,中国古诗含蓄简约,韦尔兰的诗论算得中国文学传统基本原理的定义(taken as the definition of the principle of Chinese literary tradition)[17] 。又有人说,中国古诗抒情从不明说,全凭暗示(lyrical emotion is nowhere expressed but only suggested),不激动,不狂热,很少词藻、形容词和比喻。歌德、海涅、哈代等的小诗偶有中国诗的味道[18] 。虽然这些意见出于本世纪前期,但到现在还似乎有代表性。透过翻译而能那样鉴赏中国诗,很不容易。一方面当然证明中国诗的高度艺术和活力,具有坚强的抗译或免译性,经得起好好歹歹的翻译;一方面更表示这些西洋批评家具有敏锐的艺术感觉和丰富的本国文学素养。有个绘画史家也说过,歌德的《峰颠群动息》(Ueber allen Gipf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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