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楼. 看着我们。他长着红通通的鼻子,蓝天般清透的双眼,花白的胡须垂在胸口,随话语的产生而耸动。
“是是,您好——”我连忙回应,夏花则带着喜悦,询问道:
“雪山上一直居住着您这类小巧的人吗?”
“是的。”小矮人依旧微笑着,胡子发着颤。“自打出生就是这身行头,活脱脱的矮人。”
“那是那是,一生下来就这样。”
似乎琢磨到了什么,他忽地清了清嗓子,颇有些正式地、恭敬地说:
“眼下,恕我冒昧,能否劳烦二位进村看看——啊,我们这群人,喜欢音乐,纵是多久没有外客欣赏了。”
真是,雪山可少有人涉足。
“谢谢您,这就过去。”夏花说。
“那,二位,请随我来。”
我们穿过灰石头筑成的小路,路旁,是半人高的、风格各异的建筑,高高的烟囱里,催生出飘渺的炊烟,滚滚而上,又散去。身处其中,恍如异世,走近了,各种矮人头顶蓬草似的、乱糟糟的发,或胖瘦,或美丑,无外乎有一双精灵气的双眼,正好奇地张望着我们。
“听歌来的外客!”他们说。
走在前头的白胡子小矮人扭过身,向我们解释:“啊,听歌来的外客——我们许久前就这么称呼。”
“噢,足下这些人真的喜欢音乐呢。”
“嗯,不必多讲。村子里的每一位,对音乐都有着超然的执着——实际上,这世间所有之声,但凡是有名字的,都可以作谱成曲,对我们而言,此番驾轻就熟,信手拈来。”
我听着,云里雾里。
“世间所有之声。”夏花轻声重复。我意识到她在思考。
“话说来,我们的曲子,倒是源流于心,较于外界的造物,更纯粹、更接近于二位所思所想——不需行动,静坐即可。这便是特殊的地方了。”
“源流于心?”
“是的,源流于心。”小矮人安置了拖着的雪橇,于一座不大不小的、略显朴素的小屋前停下,“这件事解释不来,还请用心体会。”
“明白明白,用心体会这事。”
我们进了小矮人的院子,皑皑白雪一经踏入,就在落足处露出了黑色的地表,又因这雪的消融,积聚成水泊,闪闪发亮的样子,一直延伸至待客用的、长长的乌木坐椅。尔后,他端着白瓷杯子,里面装着旋转的、泛起清香的茶叶,招待我们喝。
“一切都妥当了。”小矮人说道,“二位请听拙作。”
“洗耳恭听——只是不需要乐器之类?唔,那些用来伴奏的东西。”
只见眼前的他,手上空无一物。
“用不着用不着,矮人的音乐一点也不需要。”
说着,小矮人让我们闭上眼睛,我感到他小而温暖、略有些粗糙的手掌正轻轻放在肩头。至此,一种神奇的感觉从灵魂深处诞生,宛如裹挟着照亮白昼的光芒,被意味深长的、隽永的蓝天所浸透,从心脏处一点点漫及全身。此刻,我恰是发觉,真切地听见了歌曲的奏响,自然而悠扬的、而不失婉转的、那独树一帜的音调。
我们坐在这里,倾听《宇宙飞行士》。
“我只身带着光亮,
融入黑漆着群拥而至的楼房,
我是有着孤独与惆怅的,
那位骄傲的宇宙飞行士。”
“我是羽毛浸染黑暗的渡水之鸭
我是你所见的夏夜中一闪而过的星星
我是勇敢的天真的
那位万众瞩目的宇宙飞行士”
“当你支颐着直视天空
你会看见我离家的迷茫的身影
你会悄然地想:
‘啊,厉害的驶向太空的飞行士’
‘如今他身在何方?’”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我心中悸动,拥有着喜乐。茫然失措地望向远处的雪景,良久缓不过神。听见夏花说:
“‘宇宙飞行士’是个什么人物?”
“啊,远离此地的一位,十分了不起呢。不久前,刚飞上‘太空’——‘太空’可晓得?”
“愿闻其详。”
“更高的一片天,估且这么说,比所见的颜色深得多;啊,星星也是,盐一样的处在‘太空’里,数不清的。”
“大概知晓一些了。”夏花托着下巴,看着小矮人。“您的音乐真的充满了力量,令人叹服。”
“听你这么说,简直是荣幸之至。”
气泡影子º 2021-8-5 回复 7楼. 小矮人低下头,汹涌的胡子就这样垂到地上,和雪融为一体。我想,创作“心声”的他,真是佩服。
“二位若喜欢,可再伫守片刻,毕竟,矮人是能够奏响‘世间所有之声’的人物——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超凡的本领了。”
再好不过的事。
“再好不过,希望您能奏个痛快。”夏花微笑着说。
于是,我们继续听了《芥末将军的三叉戟》,《罐装啤酒》,《红辣椒》,以及之类的曲子。时间转瞬即逝,在云阔天轻的午后,我们终于告别于下山的出口处。
“路上小心。”
“是是,您也注意。”
我们颇畅快地走在重返森林的那条小径,而雪山正以神奇的速度被绿色所接替。远远的,群生的高大的树跳入视野,带着流淌在内的、哗啦啦的水声,不绝于耳。
“现在,我们可以下山了。”夏花在前方,冷不丁地说。
我一时没有明白,默然着,心中反复咀嚼她的话:
“现在,我们可以下山了。”
气泡影子º 2021-8-5 回复 8楼. 五
我们行走在长夜中。
灰色的、天鹅绒似的云沉默着布满天空,仅有月亮一层皎白的辉光,透过林间的枝叶,斜射在前方的、古老的路上。我们在望不清的草色中,感受它们的狭长的叶子,划过双脚。耳畔响起虫鸣,点点流萤飞舞身旁。
夏花的脸庞,正是清冷的,她一如既往地身穿白裙,在我不可触及之地悄无声息,身影随风而穿梭在眼前。
我说:“火信子熄灭了。”
“啊,我知道。”
我闷着声,树的阴影垂在脚下的圆形石头上。
于此,心如杂乱的丛草,坠入动荡着的、令人难以呼吸的寂静,此番带来己身的慌张不已,五脏六腑也因难言的惊悸而微微发颤。黑暗中,我蹒跚而行,夏花挟着流淌于树的枝叶间的长发,成为了一个更小的、恍惚的身影。
“我生不了火。”我说,语气青岚般飘渺不定。
夏花没有回答,她依旧在远方的树的影子里,不出来也不作声。我总觉得有什么难以诸诉的东西如梗在喉,嘴巴张了张,鱼似的说不了话。
层叠的树们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我的视线阻挡,只有脱离困境的小路歪歪斜斜的竖在那里,越发狭窄。我终于听见心的跳动,扣响耳膜。
我走着。直至夏花出现在那棵大榕树下,她坐在树的根须,正透过小小的空隙,抬起头张望月亮。
该怎么做呢?我想,我不知道。
“用你的双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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