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楼. 带来阳光。我看见她回头冲我微笑,没穿鞋子的脚踩在泥土上,头发飞散在吹响风铃的风中。
我提着老木头做的弓箭,就这样走向森林。
被踏倒的草木,于前方,是一条通往更深处的路。我看见夏花在高处的树上,摇晃着脚。她的裙子,像一条绽开的花。她居高临下地俯视我,我仅看了她一眼,体会到她的赞许。
“向前走,我们穿过山谷流下的河,走过巨大的树的林,翻过此地最高的山。而会遇上什么——不得而知。”
当然,我说。
夏花在那树上大方的笑了,笑声随着风,一直走到了我的前方。而她的身影,也正在前方的稍远处,等待着我。
我在盘根错节的草木中缓行。
“会遇上狼也说不定。”
没关系,它们爬不上我能够爬上的树。
“熊也有可能。”
它并不会吃死物——即便是装作死的样子。
“那么,传说中的森林里的龙呢?”
我不知道。但我拥有着勇气,并不害怕它。
“我明白了,谢谢你。”
那么,夏花。我这样想道。你刚才是害怕了吗?
我看见她站在原地,沉默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一直缩到树的影子里,被吞没似的,融入其中;又像歇息一样,我更有把握地认为,是她己身的愿望。
“你不必跟随我的脚步了。”夏花最后这样说道,她看着我,似乎带着喜悦。“你正是一个勇敢的人。”
于是,她就此消失。
白天的光足够照亮树枝笼罩下的阴翳,然而到了晚上,我不得不点亮火把,体会摇曳的影子,体会生长孤独的寂静。我看着自己的影子,觉得她是夏花。她很好看。
火的温度,催生出热浪,那些已死去的植物的灰,像红色的蝴蝶,飞舞着走向黑漆漆的天空。我看见火光下,我的厚厚皮毛的大衣,在地上,白色的毛染成了橙黄,手伸出去,依然如此。我觉得温暖,像依偎在谁的怀里。
夏花对我说:
“你听见什么?”
只听见你说的话。
“我听见篝火发出的响声,听见活了几百岁的老乌鸦在更久的树上的叫,我还听见了你的呼吸声——你快睡着了。”
嗯。我想。
夏花走过来,她的脚步没有什么声音。她走过来,用柔软的身体拥抱着我,头发被风吹在我的手臂上,她唱起了母亲讲睡前故事的歌。我因此喜欢着这样的夏花,像爱母亲那样爱着她。
谢谢你。
我闭上了眼,听见噼啪炸响的透着光的木条,乌鸦在头上叫。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平稳而安静。夏花依旧轻轻唱着歌,她的心跳紧贴着我脱了毛衫的后背,她抚摸着我的头发,为我扎起了短小的辫子。
临睡之际,树、草、月亮、星星,似乎是稳当地在原处,我想,我大可以相信它们,直至太阳的升起。我知道自己睡着了,夏花的声音在耳边截止。
白天,我一个人起身,抖落身上的叶子,拍打尘土。时间很早,太阳只在林海中露出了半个身子。错综复杂的枝叶间,我捕捉到了新生的蓝天,有不少轻飘飘的云,游荡在其中,它拥有着浅金色的光影,拥有着飞翔而过的群鸟。
夏花不知道去了哪里。树叶与根的床上感受不到她的气息。我叹了口气,立着腰,明白自己需要没有目的地前行了,便打灭了象征夜晚的篝火,带着她为我创就的短辫子——我远远地望向前方。
前方的路,仅在那里,存在着。我想即便如此也没有什么意义,眼下是不得不走了,这点我清楚。路什么时候都是不变的东西,而当我走在路上,总有一些东西正在变化。
我走在路上。注意到夏花白瓷般的、身体的片断,她露出长睫毛的眼睛,在偷偷对我笑。
我说:“早上好,夏花。”
我看向她,她不见在穿过林间的风中,但我听见了她的笑。我知道她一直在这里,就像我的影子。
“就像你的影子。”
夏花高高地大声说。
“我可是忠诚地跟着主子呦。”
我明白这一点。但我走着,对她说:
“而你夏花是自由身。”
“是的呢。是自由身。”
她说这实在是伤脑筋的事情。我走在她的前面。
气泡影子º 2021-8-5 回复(1) 3楼. “为什么这么说呢?”
“为什么?——说到底,我并不喜欢自由。那样的自由,总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是这么想的。”
“唔。是这么想。”我望向她,发觉背景空无一人,只有乱石头和草。但她仍然在那里,或许是站立的姿态。
那费劳什子去什么森林呢?
“那费劳什子去什么森林呢?”
夏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明显的疑惑。我再一次回过头,她站在那处,对着我又笑了。我怔住,说不出话来。她说:
“我不知道。”
我想,我不明白——就今后也不会明白。我有着说不清楚的情绪,和任何思想家那般沉思,大脑却稀里糊涂地一片空白。我踏响树叶,我说:
“即便如此——”
“那,即便如此,你会走下去。”
“伤脑筋,你夏花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还叫我说什么好。”
“不是什么大问题。”她这样说。
小问题,我说。
气泡影子º 2021-8-5 回复 4楼. 二
“我离开了小屋——”
我离开了小屋,身影现在这森林的深处。我向葱茏生长的方向行走,前方是她飘在视野里的黑色的发。
我们走了几个日夜,穿过稀疏的、零星的草木,所见皆是望不见尽头的高大的树。我的目光沿着棕褐色的粗糙的躯干,一路干坦的,直至被翠绿的枝叶所阻,它们是交错的、繁杂的样子,隐没天空。我看见夏花的背影,白色的裙摆穿梭其中。她说:
“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湖。”
我感到欣喜,加快了步伐。
这一天的光阴将尽,倏然间,白日落下,仅留深紫色的夜,和极亮的繁星,我点亮流淌火焰的柴。她拉着我的手,任由我将光照满前路。
“快了快了,不能着急的。”
然而我不觉得着急。完全的暗色正裹挟着未知与风险,于我的身后,而她柔软的那只手,令人诞生温和、惬意。
“没关系的。”我说。
“是是,有我在,没有一点儿问题。”
树木渐少,森林的厚厚的壁障,在一瞬间全然消失,诡谲的黑暗里,古久老树的、沉寂的气息也随着夏花的浅笑,那湖水在脑袋里的炸现,而远去在过往的路上。
“出来了呢。”
“嗯。暂时出来了,意想不到。”
我们远远地望见,海一样的湖,那湖水坠了月亮,闪烁着星星,它显得并不平静,翻涌着染了白边的浪花,呼吸似的轻轻地扑打着岸边。我看不清荡漾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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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段 余下全文 气泡影子º 2021-8-5 回复 6楼. 四
“是下雪了来着?”
“是下了没错。”
“我们现在在——”
“雪山。”
森林里哪儿来的雪山?
“是,哪里来的雪山呢?稀里糊涂地就出现了。”
夏花在前面走着,隐没在白茫茫的背景中,只有头发颇醒目地垂在身后,随着步伐而一下下摆动着。
“我说,你冷吗?”她回头冲我说。
“冷什么的暂且感受不到。”
“怪事一桩。”
“确实是怪事。”我表示同意,且踏着松软的失温的雪,小心地向上行走。
前方,日光沿着白与黑交杂的蜿蜒山脊倾泻而下,点点草木披着墨绿的外衣,缀色此阒无声息的斜坡。一眼望去,极亮的天空给予深浅不一的各色阴影,随云与雾的略过,变幻着,移动着——它们游鱼似的带上满山生辉,缓步到望不见的、突出的棱角处,轻轻浮动于高远的顶峰。
夏花的身影在前方四处闪动,我听着自己的呼吸,双脚移动的声音,自以为无声,也始终未诞生什么艰苦。一股异样的舒适充斥心脏,抬起头,只见夏花正看着我,她伫足等待,脸上带着笑意。
于是,矮小的樊蓠出现在不远距离的那里,带着沉默的尖锐荆棘,围成栅栏。深深浅浅的脚印,进入目所能及之处。一座村庄,我想,规模甚小。
“欢迎光临。”
声音从身后响起,我惊讶地回头看,只见一位个头及膝的小矮人正拖着堆积货物的雪橇,满脸笑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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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段 余下全文 气泡影子º 2021-8-5 回复 7楼. 小矮人低下头,汹涌的胡子就这样垂到地上,和雪融为一体。我想,创作“心声”的他,真是佩服。
“二位若喜欢,可再伫守片刻,毕竟,矮人是能够奏响‘世间所有之声’的人物——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超凡的本领了。”
再好不过的事。
“再好不过,希望您能奏个痛快。”夏花微笑着说。
于是,我们继续听了《芥末将军的三叉戟》,《罐装啤酒》,《红辣椒》,以及之类的曲子。时间转瞬即逝,在云阔天轻的午后,我们终于告别于下山的出口处。
“路上小心。”
“是是,您也注意。”
我们颇畅快地走在重返森林的那条小径,而雪山正以神奇的速度被绿色所接替。远远的,群生的高大的树跳入视野,带着流淌在内的、哗啦啦的水声,不绝于耳。
“现在,我们可以下山了。”夏花在前方,冷不丁地说。
我一时没有明白,默然着,心中反复咀嚼她的话:
“现在,我们可以下山了。”
气泡影子º 2021-8-5 回复 8楼. 五
我们行走在长夜中。
灰色的、天鹅绒似的云沉默着布满天空,仅有月亮一层皎白的辉光,透过林间的枝叶,斜射在前方的、古老的路上。我们在望不清的草色中,感受它们的狭长的叶子,划过双脚。耳畔响起虫鸣,点点流萤飞舞身旁。
夏花的脸庞,正是清冷的,她一如既往地身穿白裙,在我不可触及之地悄无声息,身影随风而穿梭在眼前。
我说:“火信子熄灭了。”
“啊,我知道。”
我闷着声,树的阴影垂在脚下的圆形石头上。
于此,心如杂乱的丛草,坠入动荡着的、令人难以呼吸的寂静,此番带来己身的慌张不已,五脏六腑也因难言的惊悸而微微发颤。黑暗中,我蹒跚而行,夏花挟着流淌于树的枝叶间的长发,成为了一个更小的、恍惚的身影。
“我生不了火。”我说,语气青岚般飘渺不定。
夏花没有回答,她依旧在远方的树的影子里,不出来也不作声。我总觉得有什么难以诸诉的东西如梗在喉,嘴巴张了张,鱼似的说不了话。
层叠的树们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我的视线阻挡,只有脱离困境的小路歪歪斜斜的竖在那里,越发狭窄。我终于听见心的跳动,扣响耳膜。
我走着。直至夏花出现在那棵大榕树下,她坐在树的根须,正透过小小的空隙,抬起头张望月亮。
该怎么做呢?我想,我不知道。
“用你的双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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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段 余下全文 气泡影子º 2021-8-5 回复(2) 9楼. 自D不要沉啊,怎么批评都可以接受
气泡影子º 2021-8-6 回复 12楼. 想了想,决定把贴子更下去,楼主写的都是短篇
气泡影子º 2021-8-13 回复 13楼. 孤独与鬼
我凝视着窗角的孔雀石,红焰般闪烁在这夜的婆娑树影下,此外,几只鸟在老槐上筑了巢,铁铸般站立着,如同我张望这一言不发的石头。
我发出叹息。
轻飘飘的,这声音,一从口中飞出,就无力地落在光溜溜的木头地板上,羽毛般轻响。我如梦初醒,抬起头望去,清冷的月光泻下。
午夜了。
肚子饿了。饿是什么滋味,更多半是无聊。于是,我走出家门,燃起烟,支在嘴角,吞云吐雾似的走,打量起蜂涌般,又最终失之交臂的行人。
此间,听见年轻的女人的笑声,只是在沉默着想,该不是笑我?低头,两条腿,一个肚子,瘦弱的胳膊们,还有望不见的、高高在上的头颅。我走在路上,更应像一个人,说到底,可笑之处堪称寥寥无几——她不该笑的。我如此切实地考虑。
在一日料店停下,推开玻璃的大门,暖色的光便充斥了视野,洁净的大理石桌子,垂下的灯,种种,有着说不清的吸引力。我一愣神,风铃在身后响起。
是蛮少见的。
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女服务员便无声息地走来,拿着什么点餐的玩意儿,一只手垂下。
我说:“一份牛肉饭,加上温泉蛋。”
“牛肉饭和温泉蛋。”她重复。“是这样?”
“对。”我托着脑袋,小声说。好像没有了力气。
“别的?”
“不用了。”
“稍等。”
她转身离去,棕色的长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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