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个坑一直在我脑海里沉淀了好久好久,
本来想一直忍住,但终究敌不过冲动的魔鬼,还是把它码出来......
在这里我要感谢我灵魂的一部份@我是一颗大番薯 ,因为你,我成就了许多许多。
这是一个不比《使徒》愉快多少的故事,但同样充满我的血汗与精神。
如果在里面看出什麼隐喻,我只能说,我解释不了。
最后,
我要将这个故事献给您,亲爱的您,
David,我唯一的王。
- 01.
生命是一个圆。
诞生,长大,变老,死去。有人能够幸运地完成所有必经步骤,生於健全富有的家庭,过著快乐的童年,有一段美满的婚姻,然后带住脸上不断加深的皱眉,在病床前被儿孙成群包围,准备迎接人生最后一刻。
世上走运的人太少,倒霉的人太多,总有人只来得及达成其中一两项,但不管他们各自所走的路途有多截然不同,最终的结局,所有人都一样。
而Torres的职责,就是让人们尽量远离这个结局。
「...今天感觉如何?」他坐在扶手椅里,温柔无奈地看著病床上的小男孩。「...有好点吗?」
靠著软大枕头的小男孩没回答他,冷淡得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小脸蛋因为发低烧而酡红,但嘴唇不正常地灰白,一双连接透明输液管的小手,正自顾自地把玩摆放在被子上的模型蒸气火车。
「...这是你本月份的药。」Torres耐心地微笑著,一边将按照份量包装好的药物放在床边的小桌。「...记得要准时服用,知道吗?别再要你母亲担心了。」
小男孩还是没有说半句话,只专心致志地堆砌著火车玩具。
Torres在房间沉默的气氛里轻声叹息,他缓缓伸出手,摸向小男孩幼细的淡色头发,对方却在快要接触到时巧妙地缩开了。
「...那我周末再来看你。」他悻悻然地将手抽回来,挺身从扶手椅上站起,往房间门口走去。
「...Torres医生,他还好吗?」小男孩的母亲靠在门框上,她的手里握著十字架项鍊,睡眠不足的眼睛通红,日夜操心的脸上挂著担忧不已的表情。
「...暂时情况仍然乐观,不过要打醒十二分精神。」Torres看向房间内病床上的小男孩,眼底透著免不了的忧虑。「...虽然他的急性淋巴白血病病情已进入再引导期,但由於他属於高危病群,不细心处理的话复发的机会很大,所以在月底带他回医院接受多一次脊髓鞘内注射吧。」
「...好,好的。谢谢你,Torres医生。」小男孩的母亲安心地舒气,露出一个无奈且疲累的苦笑。「...真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烦你上门看诊。如果不是他讨厌医院,吵闹著要留在家养病......」
「...没关系的,照顾病人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这不算什麼。」Torres摇摇头,对这位身心都疲倦的单亲母亲扬起一抹安慰微笑。「...那麼周末见,好好保重。」
「...再见,医生。」小男孩的母亲上前凑近他,以脸轻碰他的脸,虔诚地祝福道。「...愿主保佑你。」
Torres瞬间抿住嘴唇,肩膀霍地僵硬了一下,他很快就不著痕迹地恢复过来,然后象徵性拍了拍女士的背予以支持,拿起放在地上的老式皮包,转身步出小男孩的家。
午夜尽头的深蓝色天空已经变亮,开始进入清晨时份,但初秋急湍的暴风雨却没有休止,持续洗刷打湿著市内住宅区一式一样的双层小房子,於行车逐渐繁忙的街道旁汇流成一条小河。
Torres冒著大雨小步跑过空地,坐进他那辆停泊在二十四小时披萨店外的BMW时,浑身上下已经湿透到可以滴出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点,将金发往后拨开。后照镜里的他,有著精致脸容与俊俏五官,些少雀斑给人意料之外的淡淡青涩感。
谁都料不到看起来如此年轻的他,会是市立医院里首屈一指治疗癌症的专科医生。正如谁都不知道,来自传统天主教家庭的他,其实比任何人都厌恶上帝。
......愿主保佑你?
多麼的讽刺啊。Torres闭上眼,在黑暗的车厢内,掩著脸苦涩不甚地乾笑。
此时,安放在副驾驶席的手机忽然响起,轻触式萤幕闪动著发光,打破了车中窒息的寂静。他睁开原本紧闭的双目,拿起手机一看,是医院的来电。
「...Torres医生吗?」
「...是的。」他揉著发酸的眉心说。「...我是。」
「...这里是急症室护士长,今天负责创伤病房的Alison医生被临时召到骨科协助进行大手术,其他诊室的医生都忙得不可开交,人手十分紧缺,我们知道你正在休班,但Rutan医生提议由你...——」
Torres重重叹了口气,他已经连续工作二十小时,本想好好休息一天,但嘴里却说出一句连自己也感到无药可救的话。「...好,十分钟后到。」
TBC.05.
雨已经渐渐停了。
初晨的寒冷秋风中,只有不时透过厚云穿出的微弱阳光,飘荡在稀薄的空气里。而这丁点日照并没有为人们带来安慰,医院后方的空地罕有地被马德里警局派来的车子团团包围,在子夜时份饱受惊吓的护士们,全都正瑟缩发抖地一个接一个向员警提供证词。
「...医生,我觉得我没有听懂。」手持纪录本的员警看著纸片上的段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者你能向我仔细描述多次事发经过吗?」
「...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再重复多三遍。」Torres脸色苍白,亲眼目睹那样骇人惊异的画面后,他的状况很不好,可是医生的职业措手强迫了自己冷静下来。「...但我的证供不会变,我所说的正是我所见的事实全部。」
「...好吧。」员警无奈地呼出一道叹息,举起小本子慢慢朗读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名身份不明的男人在胸骨及助骨骨折,肺脏破裂,六成三级烧伤,而且左右大腿分别各中两枪的情况之下,自行离开了手术台,并以徒手拔出贯穿腹部的钢根,然后跳出窗外消失於暴风雨中?」
「...没错,就是这样。」
Torres死白的脸开始因愠怒而微酡,他知道自己的供词听起来简直就像酒后的胡言乱语,如果并非亲眼所见,作为医生他也绝不敢置信它确实发生过。
「...你不相信的话,请结合我的证词跟所有人做对比,我可以肯定这就是事实。」
「...医生,我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员警苦恼地抿嘴,看了看手中的纪录本,再看了看他。「...这实在有点太天方夜谭...——」
「...你先退下吧,Chad。」
Torres和员警闻言后同时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说话的是一位身穿便衣的高大警探,他比员警明显职位高几级,有一头浓密的棕色短发,轮廓分明鼻梁高挑,碧蓝色的眼珠如野兽般有神,微曲起的嘴像是随时都在冷笑。
「...由我来接手就行了。」他对员警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即听命点了点头,把小本子交给他就转身走开。「...我是负责这次案件的警探。」男人边说边伸出手,递向Torres。「...马德里警局刑事组第三队,Gerard Pique。」
「...你好。」Torres慎重地伸手回握过去,对方投射过来的审度视线令他难免拘谨。「...我是Fernando Torres,市立医院放射肿瘤科首席主诊医生。」
「...我知道你是谁。」Pique微笑著收回右手,左手滑动著电话的萤幕,似乎在阅读他的个人档案。「...年轻有为的天才医生,生於天主教家庭,十岁时......」
他刹那间顿住了,没有再念下去,神色变得更为严肃且带住些许内疚。
「...抱歉。」Pique麻木地致歉,然后打开纪录本。「...我们先说回这件案子吧。请你描述一下那名男人的相貌,比如体型和人种?」
「...他.....大概五呎九寸左右,因为他的头部受了重伤,所以难以清晰形容他的样子,不过他有一头黑色短发,琥珀色的眼睛......」
Torres努力忆起当时的画面,幽暗的金色眸子,陈腐古朽的血味,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气息,以及鬼魅狂躁的声音......
——我要杀了你。
刺骨的恐怖杀意瞬间由记忆中袭来,Torres连忙倒抽一口气,猛地深呼吸镇定自己。「...他有一腔口音很标准的西班牙语,用词非常准确,感觉上来自中部。而且...他的体重很轻,只有原来比例的75%。但他的力气极大,以那种濒死的身体状况...仍能下床甚至......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不过...——」
「...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实话,医生。」Pique以笔快速地纪录著,猛兽一样的蓝眼抬起看著他。「...我们在一个街口外发现了沾血的脚印和四颗弹头。那是一个属於成年男人的足迹,凭大小估计,脚印的主人应该身高五呎九寸,加上那四颗9mm子弹,经过分析后证实98%符合你作出的描述。」
「......你说子弹?难道他——」
「...很可怕,对吧?」Pique把小本子收进衣袋,掏出包吃了大半的菸,往嘴里送上一根。「...自行拔出穿过肚子的钢根,跳楼逃生,接著又自挖弹头。」
他顿了顿,用打火机点燃菸的尾巴,小小吸了一口。「...若果他没有留下脚印和在手术室里的大滩血,我都要怀疑他到底存不存在了。」
Torres想不出来能怎样回答Pique,只能看著脚底下被雨水浸湿的大地,沉不作默。他不明白,这一切都毫无逻辑且没有道理可言。本来就从致命车祸中九死一生,现在更遭遇此种事态,黑发男人根本不可能仍然存活。
「...那名男人,他有提起过什麼吗?」Pique若有所思地深深看著Torres的眼睛。「...例如发生什麼,他要去哪里之类。」
——我要杀了你。
Torres心脏骤然紧缩,差点又一次被回忆扯进黑暗之中。呼吸,他提醒自己,用力呼吸。「......他说他要找回箱子,他从醒来那一刻就一直说著。」
「...箱子?」Pique碧青的眸子泛起一阵狐疑,表情大概跟他第一次听见时的反应一模一样。「...什麼箱子?」
「......我不知道,也没来得及问清楚。但那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Pique仔细打量Torres一会,良久后他抬手把菸凑到嘴边,突然开口。「...医生,你相信超自然力量吗?」
Torres愕然地回视高大警探,仍未想到该如何回答,Pique已经冷笑著打圆场。「...看来我脑子也不太好,今天就到此为止。」他在烟尾吸吮了一口尼古丁,然后把它扔在泥泞里。「...我要和搭挡一起回去了,谢谢你的协助,医生。」
高大警探俐索地转身迈步,走向停迫在树下的警车。
「...慢著,Pique警官。」Torres忍不住往前一步,挽留对方。「...你觉得他,那个男人到底发生什麼事?」
Pique停止了脚步,稍为回头看向他。「...我不应该对你透露太多资讯的,这样说吧,虽然现在掌握的证据不多,但有迹象表明那起与他有关的车祸并不寻常。」他冷冷地说。「...那一起车祸并不是意外,是蓄意谋杀。我们会等待在加护病房陷入昏迷的小货车司机醒来后取供,暂时未能判定那名男人是行凶者还是受害者。」
突如其来的震撼消息,令Torres心中一惊,他微张的嘴唇冷硬僵住。
「...至於,那个男人的身份。」Pique意味深长地看了灰色的天空一眼,好像又要来一场暴风雨。「...医生,也许只有上帝才知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