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楼. 据说是家药房的脏乱砖房,终于认出了福尔摩斯的寓所。廊前的窗子关得紧紧的,模糊地透出些光来。
走近那扇门,我犹豫起来。这真是他的房间吗?福尔摩斯在不在里面?要是在,他会不会让我进去?我几乎要转身离开了。但想到万一我就这样一无所获地回了家,不知福尔摩斯精神怎样,也不去管他有多糟,便没能走开。没什么好顾虑的。我轻轻敲了三下门,认真听着里面的动静。又敲了一回,里边却没什么反应。
一个花盆毫无预警地摔到我脚边,粉身碎骨。我吓得往后一跳,抬头看向二楼开着的窗户。一个满头灰色乱发的老人冲我挥着拳头,昏暗的街灯下看不清他的面貌。
“好小子!偷看我的破房子,是不是?快滚开,要不然我就下去赶你……”
我试图打断他粗鲁的叫骂,说道,“我绝无偷窥之心,先生。我只是来找个朋友,我相信他是您的一个租客。”
“你找啥朋友,哎?你这样的有钱人这晚儿大摇大摆地上我门前来找你的朋友?快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小子,别兜圈子。”
我一时语塞。我不知道福尔摩斯有没有告诉房东他的身份,也不知他是不是用了别名住进来的。那老人见我犹豫,刺耳地大笑起来。
“看见了吧?我可知道你玩什么把戏,我当然知道。快滚开,我要上床睡觉了。”
“他个子很高,”看见他要关上窗子,我绝望地叫道。“他很瘦,没蓄胡子,谈吐像个绅士。您有这样一位租客吗?”
他停下了关窗的动作,又探出身来,怀疑地说,“你要找的家伙,我可能认识,也可能不认识。我的租客太多啦,太多啦。”他停顿了一下。“有什么要紧事吗?”
“非常——我得说,极是要紧,我的好伙计。”
他眯起眼睛。“我才不是你的好伙计,”他冷冰冰地说。“但我这就下楼去。”窗户啪地一声扣在窗台上,我孤零零地站在清冷的街旁。
没过多久,我听见一串钥匙叮叮当当的碰撞声,然后是开锁的声音。门终于打开了,我迈入门中,好好打量了一回接待我的人长得什么样。
他的背弓得厉害,我怀疑是童年的疾病造成了脊柱严重的畸形。一边肩膀驼成了一个小山峰,一边又是正常的。他的头发,正如我之前提过的,灰白长乱,手上又戴着厚厚的手套。眼角旁净是皱纹,长长的灰色胡须模糊了他的面孔,一低头那胡子便会触到胸口。他一开门便转过身去,拨弄着壁炉里的炭火好能烧旺些,这便是我先前看到的光亮了。
“坐下,”他咕哝道。我照他说的做了,坐在一张窄床上,这是屋里唯一的家具。心里满是期待。
“那么,”他道,此时炉火旺了起来,能有些暖和气了。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我,背对着火光。“你,先生,说说你的名字,还有你跟我的租客,歇洛克·欧姆斯先生,是什么关系。”
【 歇洛克·欧姆斯:老人的村夫口音吞掉了开头的辅音。】
“那您是认识他喽?”想到我并没有失去这位伟大的侦探,顿感无比放松。
“哦没错,伙计。我认得他。但我不知道你到底认不认得他。”
我吃了一惊。我料到了寻找福尔摩斯的难度,却没想到还要证明我们是相识的。
“我只能说,先生,我是福尔摩斯先生亲近的朋友,即使他此时没有期待我的到来,但是我确信,他知道我来了,是会见我的。”
“我明白了。喏,伙计,我也不知咋说,但欧姆斯先生最近不大喜欢交际。为什么事儿烦着呢。恐怕你得说明白点。”
我立刻生了这个碍着我见福尔摩斯的小个子的气,太放肆了。心里愈发着急,我太了解福尔摩斯“烦着呢”的情绪有多折磨人,更不要说他的自毁倾向。“现在听着,”我道,从那张窄床上站起身。“我要和福尔摩斯先生讨论的事情极为私密。你若能行个方便,我感激不尽。”
“我可是拿钱跟欧姆斯先生行方便的,先生。可不是跟你。”
我大步走到他跟前。“这是一基尼,”我说,把钱递给他。“你想要的话我还有。你要是告诉我哪儿能找到福尔摩斯我就给你。”
【 基尼:英旧时金币名称。】
老人大笑起来。“那要是,”他一脸险恶,“要是不管你说的事情多……私密,人家都不想见你怎么办呀?欧姆斯先生可是个大忙人。”
“我当然知道他很忙,我和他一起住了好多年。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坚持——”
“哦,就这儿?你坚持,是吧?你说的好像是他最好的朋友一样。要是他最不愿意见的就是你呢?”老人讥讽道。
“你要是带我去见他就知道他是很高兴见到我的了,”我大声说。
“你骗不了我,小子。欧姆斯先生下了严令——”
“他是想要见我的,我保证!”
“可别那么确定!”老人尖叫起来。“欧姆斯先生是个重要人物,不能随便就被个不知从哪儿来的瘸不拉几的医生拉住聊聊。我最后说一回,告诉我你是来干嘛的,不然我就——”他住了口,截住了下面的话。
我惊奇地摇着头。我的愚钝从来都能让我大吃一惊。
“好吧,”我轻轻道。“我明白了。我会告诉你我是干什么来的,你转告给福尔摩斯。告诉他……”我挣扎着说,“告诉他我不能为我自己或是为我的行为开脱。”我现在面临着不可逾越的困难,我知道,但我只好拼着命把我真实的想法讲出来。“告诉他仅仅是道个歉没法赎我伤害他的罪,但我不知还能做什么。我多么希望能有一种考验,一件能让我向他证明自己心意的事,但就我所知却没有。我没有一天不在折磨中度过——没有他所受的折磨痛苦,我知道,”我迅速加了一句,“但也时时刻刻备受煎熬。告诉他若是可以,我愿把他所受的痛苦都拿过来自己承受。你一定要让他明白,要是早知道会伤他这么狠,我宁愿不曾来到人世。告诉他……”我慢慢意识到眼泪溢满了我的双眼,却无意阻止这感情的潮涌。“告诉他我不为发生的事情后悔。我以前后悔——要是装着那会儿也不后悔就太蠢了——但现在不了,也不能再后悔了。他对我来说意味着太多太多,而我……”我说不出话了。
木树森林 2017-4-2 回复 12楼. 戴着手套的手抹去了我脸上的湿润。老人叹了口气,站直身子。“你赢得了一个愿意听你倾诉的人,”福尔摩斯用自己本来的语调说。接着脱掉手套,摘下假发,低头冷静地看着我,卸下扎在肩膀上的驼背。他的手一向稳如磐石,此刻却有一丝颤抖,泄露了他内心的动荡。
我忍不住噙着泪笑起来。“要是我到这里的时候你还是原本的模样,那你究竟打算要怎么办呢?”
福尔摩斯微笑起来。“最便捷的方法是头上蒙张床单告诉你我是个老太太。你肯定会相信的。”
他在开我的玩笑。这就还有希望。我又试了一次,嗓音还是颤抖不已,教我有些尴尬。“福尔摩斯,你得知道我是多么绝望地——”
他优雅地摆摆手,止住我的话。“你已经告诉我了,”他温柔地说。“我的听觉,如我以前所说,还是灵敏得不正常。”他清清嗓子,想要回复正常。“实际上,你说得那么诗意的那些事,我早就推理出来了。”
“你到底是怎么——”我大声道。
“很简单。”他慢慢走到一个床前的小橱柜前,倒了两小杯看起来像是威士忌的液体,嘴上却不闲着。我等着他详细解释,就如他以前多次做过的那样。这时我突然明白我有多想他,也让我有些好奇,等分别的时候到了我到底还能不能离开他。
“三周另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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