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楼. 并不难受,手也并不难受。”他迅速插话。“我到底该死地干了什么?尽早一吐为快,这样我或许能得体致歉然后回归正题——”
“这不……严格来讲并不安全。”我脱口而出。
福尔摩斯转身把电灯打开。我的朋友认为科技造福人类,我也一样,虽说有时我会思念煤气灯摇曳不定的光亮,正如我思念其他许多事物一样。
福尔摩斯向后蹲坐而起,上身诱人地一丝不挂。他精瘦的体格从未失却唤起我最原始欲望的能力。他利刃般的目光投向我。我不会在此种行为面前畏缩,但我深知出现这种情况时要小心行事。
“安全。”他重复着。“你是说这样一种活动——我们已纵情享受了有多少次,约翰?成千上万?你有计过次数吗?因为我数不过来了——”
我默不作声。
“——不安全。”他挖苦地作结。“敬请向我指明个中缘由。”
以名誉担保,我苦苦思索着如何作答,我思索着这对于我,对于他,对于我们将意味着什么。我几乎把一切因果次序翻来覆去——当然,除去我刻意忽视的可能结果。最终,我决定,既然我无论如何骗不过他,尝试也是徒劳无功。
“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我回答。
福尔摩斯,上帝保佑他,后缩了至少整整一英寸。我此生大概有三次见证过他这副模样,而且从来不是在面对沼地蝰蛇【同前文,出自《斑点带子》】、恶魔猎犬【出自《巴斯克维尔的猎犬》】或是手持凶器蓄势待发的罪犯之时,而是我恶语伤人之时。我这种使他心生恐惧比对生命威胁更甚的能力,并不使我引以为傲。数次达成此种效果并不使我引以为傲。任一次的每分每秒,除去我彼时彼刻完全是在采取我认为最合适的行动这一事实,都并不使我引以为傲。要与一个毋庸置疑时刻占着上风的人同居绝非易事,何况我还是有着意志和脾气的,也不是说他有过刻意要操纵我的时候——只不过我存在于一个比他滞后大概五分钟的时间体系之中,日日如此。而我们所作所为中的间隙无可避免地要导致我犯下可悲的错误。出错确在意料之中,但得知我对他的伤害远超出他人所能,包括刻意为之者,并且屡次如此,是十分痛苦的。如果我为人宽厚,我会原谅自己的行为。但当罪行足够深笃时,我并不宽容。
“让我理个清楚,”福尔摩斯的声音变得冷硬如钢。“我正为一项引致恶果的陋习付出代价。而为偿付这些肉体上的恶果,我将继续以一系列全然不同的肉体上的恶果为代价。因为你觉得,每当我该死的肩膀抽动一下我都要眼见你血色尽失时,我消受的折磨还不够多。左肩,因而与你显然心中所想的某个器官在同一区域。这还远远不够,你想扳回一局。”
我唇焦口燥。“看在上帝份上,歇洛克——”
“不,我看得出来这对你来说还不够。我能否提议采用另一种惩罚,或许,再一次——”
“简直一派胡言。你心知肚明,我是想保护你,而不是惩罚你。”
“那你可真是相当精于此道啊。”他厉声回击。
“我无法为想要延长你的生命道歉。”
所有的愤怒连同一切受伤的隐痛,顷刻之间藏得无影无踪。见此,我凭着经验对即将发生之事颇感忧虑。对我而言,这意味着前景不妙,向来如此。事实上,这是史上最为可怕的征兆。福尔摩斯起身站在床边,向下瞪着我,用手掌把头发向后捋顺,好显得郑重其事,以做出我预想着要到来的某种宣告。
“那么,我要离婚。”他和颜悦色地说。
【 当时没有同性婚姻,不过这里的侦探和医生很久之前便当做他们结了婚,详见系列前篇《尊汝名为圣》和《群鸟飞向灯塔》。】
恐怕我有好一段时间哑口无言。
“你……你怎么?”我终于勉强结结巴巴说出了口。
“离婚,鉴于你拒绝我行使婚权。”
“可我——我是说,我只是——”
“或者基于你拒不履行婚誓。”
“我们什么誓约都没立过,歇洛克·福尔摩斯。”
“无稽之谈。每一天都是一次誓约。不列颠陪审团会立即准许我的请愿。”
“你没法让这事呈堂审理!”我抗议道,无助地摊开双手。
“那好,那就拿张纸写下来,我会签名确认。另外,我要搬走。”
“你要搬哪儿去?”
事态急转直下,可怕得让我都难以思考,呼吸失调。可能事后想来这件事本该引人发笑,实际却有如噩梦。福尔摩斯从椅背上抽起一条毯子搭过肩头,拽走了床那边他的枕头。他从床头柜上拿起他的书、他的眼镜,然后直起高挑瘦削的身体,除去单薄的亚麻系带睡裤之外未着一物,站在我们卧室门口。
“搬不远。这毕竟还是我的财产。等你拿来相应的文件,我将十分乐意签下大名。晚安,华生。”
木树森林 2017-4-4 回复 6楼. 过了几分钟我才恢复镇静,想出对策去追赶他。因为当歇洛克·福尔摩斯处于这种特定的状态,毫无对策便横冲直撞实属下策。我坐在那里思考,抗击着天旋地转之感,最终达成数个结论。恐怕其中没有一个稍遂人意,而我近来这般畏首畏尾恐怕也是太多了。深吸几口气,我披上一件轻薄的睡袍出去探探风声。
他不在厨房。我快跑上楼,猜想他在办公室,但他也不在那。他不在客厅,不在与之相连的正式餐厅。去年那里举行了杰弗里·雷斯垂德七十五岁的生日庆典,三人参加,时长八小时,直至凌晨四点才告罄。我去了屋外。
福尔摩斯在屋外地界正中,毯子铺展在花园旁柔软的草坪上,面带一种愠怒的沉静仰视着群星。我举着灯走近,低头望着他。
“你光临我的新居究竟有何贵干?”他冷冰冰地问。
“我能进来吗?”
他耸耸肩,而要想保持卧姿还把这动作做得优雅可不容易。我把灯安放在地面上,踏上毯子。我们均是赤脚。我向后躺下,注视起他正遥望着的星辰。
“这或许是我不幸的缺点,”我略为不稳地开口。“我常将超出我所知范围的责任强加于己,进而包揽常人望而却步的事项。从你的生活中剔除甚多威胁向来是其中之一,没错,尽管难比登天,我还是就此取得了可观成效。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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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段 余下全文 木树森林 2017-4-4 回复 8楼. 在我们动身去伦敦参加婚礼前夕,我走进我们的卧室想打点行李,却迎来一个极大的惊喜。歇洛克·福尔摩斯站在穿衣镜前,打着淡蓝色的领巾,身着一套我从未见过的极合身的鸽灰燕尾夏装,床上放着一只薄纱衬里的盒子。我恰停在门口,稍稍平复了呼吸。他一向讲究时髦,甚至在他能为考究衣着自付账单之前亦是如此。除去那些他清癯甚于以往的艰难时光,他的身量并没有多大变化,因此每当福尔摩斯想要定制一身套装,他便会把订单送至他九十年代在杰明街时常光顾的一名裁缝的儿子那里。
【 杰明街:伦敦市中心一条销售男士用品的特色商业街。】
他在镜中看到我的表情,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
“天哪。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么一身。”
我缓缓迈步向前,评头品足地双臂抱胸。“唔,我不。不是喜欢,我是说。”
“不喜欢?”
“不。我想该说是相当喜欢。”
我站在他身后,双手落在他精瘦的髋部上,感受着其下的骨骼与肌肉,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嗅来像是馨香的烟丝,丁子香,以及他全然不羁的自我。
“你穿上这身衣服是想试试合身与否,还是说想本着友谊竞争的原则告诉我,我没有什么能够与之相匹?”
“我穿上这身衣服,”他拖长腔调,漫无目的地玩弄着他的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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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段 余下全文 木树森林 2017-4-4 回复 9楼. 随后的傍晚,在福尔摩斯为黑色轻便马车付钱时,我站在街角,任由伦敦的气息涌向我。铅框玻璃窗,铺路石,潮湿的花岗岩以及它腐败的臭气,旧友一般的悬铃木和兄弟一般的煤气灯。我在苏塞克斯不会终日思念伦敦,但当我回到这里,我便再也不想离开。我渴望能够再度步入我们朴素可爱的前门,以缓解心头思念之痛。福尔摩斯坚持要由他来拎着我们的行李。目睹福尔摩斯身处伦敦,矫健而优雅地向我缓步走来,我好奇地想,伦敦是否每时每刻都在为他恸哭,哀号着请求自己的王储归来。他属于伦敦,又抛下了伦敦。为了我。换作我是伦敦,我可无法轻易原谅我自己这般横刀夺爱。
“来吧。”他说,我们穿过宽敞安静的街道后,他放下一个包,按起门铃。“快到晚餐的时候了,你也知道他对时间的执念。”
一走上楼,宏伟堂皇的客厅门在福尔摩斯的轻触之下打开,我们迈步行进。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坐在他的高背轮椅中,在炉火前打盹。一条深红的编织毯搭在他腿上,他肘边的桌上有一杯雪利酒,放在一份展开过又折起的报纸旁。他硕大而布满皱纹的面孔十分安详,他无疑少了好些头发,但是看上去同我上次见到他时一样精神矍铄。他那并未同样经受脱发之苦的弟弟把我们的行李放了下来,将他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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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段 余下全文 木树森林 2017-4-4 回复 10楼. 伴随我们着装的晨光比苏塞克斯的来得昏暗,但暗得熟悉,犹如一件久经使用、已然磨损得柔软的旧衣。我们在参加婚礼的正式礼服衣袖上佩上了黑纱,因为我们将不会有时间停下来更衣。我一完事,福尔摩斯就把他的小银框眼镜放进他合衬的漂亮外衣的内袋里,伸出了手臂。我挽住他的手臂,推开客卧的门。
“轻些。”我耳语道。
“拜托。”福尔摩斯哼了一声。“我哥哥听力绝佳,但绝不及他身处惊蹿牛群中都能酣然沉眠的能力。他的轮椅就在床边,我还把他所有的表都调慢了一小时。他至少能安稳地睡到十点。”
“他会气急败坏的。”当我们匆匆走下迈克罗夫特的楼梯时,我说。
“我知道。”他幸灾乐祸地抬眼一望。“那岂不是妙极了吗?”
我们的路程很短,也许是因为我害怕抵达目的地,于是抵达的时刻反而来得更快。警用马车队列外的葬礼场地上满是熟悉的面孔。黑色的裤管从繁茂的青草之中立出,黑色的礼帽在青叶之下浮动,黑色的阴郁低语在青春不再、空余追忆的人群之间传响。我向好些人点头致意,却不及福尔摩斯多。他在我身旁始终缄口不语、神情肃穆,我可以凭生命起誓,他在与众多素不相识的家伙握手。也许他与他们的确是素不相识,毕竟我的朋友颇有声望。歇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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