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楼. 覆满脂肪的健美的男性身体,他双腿冻得僵 硬,左腿覆满了雪,拧紧身躯,我在寻找你,我的头颅!我将双臂撑于圆石,我的心脏砰砰 直跳,咬牙哟,再坚持往前伸,够到你的脖子,来杀你!
在夕阳刺穿我的心脏前,我沉睡在黑水中心的时候,我的头颅找到了我,他全身覆满了雪, 眼球满是血丝,脖子坑坑洼洼,看来是一场毫无水平可言的切割的结果。
我的头颅舔舐我,他轻轻靠在我的胸膛处,他说:让我们飞行吧。
于是我血脉贲张,血液顿时充斥全生,我颤抖,酥麻,皮肤涨的生痛,就连毛发都战栗起 来,于是我们在夕阳的冰原上张开双臂,绷紧右腿和腰身,于是水滩的蒹葭便燎动起来,大 气如皮肤被划破,一切的血被抛掷脑后。火焰席卷了整个河滩,我被管风琴一般的风浪吹散 头发,如同黑水的一切支流,在漂泊。我们以人的姿态在清冽的天空中舒展,盘旋,我们遍 体昏黄,是美的化生,是行天的巨人。
我想去湖星看看,可是被一只来自夕阳的暗箭射下,行星捕手的身体被吹走了,我的头颅 则缓缓飘下来,就像行星捕手那时一样。我用他的毛发刺激头皮,看见他坠落地面后,亲吻 我的心脏,对我说:
“去吧,去黑水的中心,去等待一场大火。”
五
只剩下一颗头颅的时候,清晨的白光渗进我的门,挂着的水瓶斑驳,轻轻晃荡。我看见我 那顽强而坚硬的身体,洒上些斑驳的晨光。 除此,屋内地一切还是那么昏暗,我的肩上黑红的血流如黑水无限分裂的支流,在流淌。
我的头颅真正飘了起来。 因此我相信行星捕手,相信他拥有抓取星球的伟力,还让他们互相碰撞,挤压,塌缩,产生一切生命的火焰,于是火焰散落大地,我们仰起头,享受他的恩泽。 因此人们得知黑水中心的传说,他们传阅我的卷轴,吟诵我的诗歌,又或者这些故事本就
是他们告诉我的。 现在我被埋在这座沙发上,眼前就是那个杀死太阳的后羿,他的子民拥有跪倒在地的身体,
他的炉子永远燃烧着黑水上漂泊的脂肪。近在咫尺,只是我在等待一个机会: 在夕阳刺穿我的心脏前,清晨的清冽涌入我的胸腔恍恍惚惚。
嗞喇嗞喇 我一只腿向前挪动,另一只瘫倒在地。我拧紧身躯,将双臂撑于冰原。咬牙哟,再坚持往
前伸,够到你的脖子,来杀你!
我看到市政厅的窗外,那些和封存的身体结合的曾经围绕过太阳的头颅们,在冰原上匍匐 爬行,如刚生出的软体动物,与大地的肌肤亲密地抚摸,他们的黑发散乱,看不见脸和头脑。 油脂与粘液附在黑焦了的冰原,千年以后,冰上划过一条条黑水,于是河滩和蒹葭油然而生 水里时不时漂来稚嫩的肉球;十几年之后,肉球就成为头颅,又十几年以后,纤夫们从黑水 中心运来身体,为你塑形,你终于有了身体,成为了人。
他们痴妄匍匐的队伍中,出现了一个左腿坏死的,没有头颅的身体,他是如此强壮,如此 健美,那肉体的美简直超越了时间与历史:他的心脏火热,砰砰跳动,他的脂肪圆满,浑身 有力,他的手攥着钢刀,一把刺穿了后羿的胸膛!
六
只剩一颗头颅的时候,我的心脏还没有被夕阳刺穿。黑水缓缓绕着着片广袤无垠的冰原, 蒹葭随风飞散,我的头发散乱,我的颅民迁徙。我轻轻飘落下来,走稳路之后,第一个跑过 来接我的是那个叫帝喾的孩子,他浑头颅没几块皮毛和脂肪了,他求我啊,让我最先分给他 一些火,照顾他病重的奶奶。我刚吐出一只纸鸟,火焰幻觉般闪过,眼前一片乌泱泱的颅群 就来了,有白发的老妇,有缺少眼鼻的残疾,最后是一群头发如黑水般散漫的纤夫,他们听 从我的教诲,他们雄壮,有力,高昂额头,向家的方向,月亮飞来的方向走去了。
只剩一颗头颅的时候,星野璀璨,好像万家灯火,那真是我永恒的梦想。
karlin- 4-16 01:02 回复 4楼. 七
我趟着血,啃着冰爬出领主的屋子,看见一双双人的眼睛,黑水的对岸,他们纷纷凝视着 我,那一双双动人的眼睛!却流露着怨和愁。他们一言不发,面露难色,如黑水一般凝重。 他们只在边界立着,皮毛满是黑泥,几乎没有一处白净,他们的双手攒着干泥,老茧,刚出 生的油脂,以及一切黑水的污垢。
风吹来我的头发散漫,夕阳刺穿了我的心脏,随后死去了
我听见远处传来男人归家的秦腔,似乎诉说着我们熟悉的民间传说:
活着的时候
我长着一头含蓄的头发
烟叶是干旱
月光是水
轮流渡过漫漫长夜
村庄啊,我悲欢离合的小河
现在我要睡了,睡了
把你们的墓地和膝盖给我
那些喂养我的粘土
在我的脸上开满花朵
再一次向你告别
发现那么多布满原野的小斑
秦岭上的大风和茅草
趴在老人的脊背上
我终于没能弄清
肉体是一个迷
——海子《传说》
karlin- 4-16 01:03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