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楼. 反应。
一般来说——哦等等。***回去。不准探听我的心思。没有命令不许回来。好了,我们继续。一般来说,我从不喝酒。至少毕业以后就没怎么喝过了。哪怕在学院里,我也从不在该干正事的时候喝酒。这玩意儿会让你思维迟钝,同时自我感觉还格外良好。有点儿像,嗯,床笫之事带来的影响——事实上这两者还往往可以相辅相成的。而且,相信我,没什么能比一个沉湎于酒色,整日里滥饮狂醉打炮打到连当下是白天是黑夜都分不清楚的自大狂主人更能让恶魔顺心如意的了。这就好像给一只饥饿又性欲高涨的公老鼠一块打满小孔的奶酪一样——开玩笑的,不过前面那部分是真的,毫无虚言。
试想一下,一个意气风发,天赋异禀而又年少有为的年轻人,被公认为是近一百,一千年——不久这个数字又到了一万年,不过管他的呢——以来最有才华的法师,众星捧月,百事顺遂。这样的家伙自然自命不凡,自忖诩为不屑于受种种凡规的约束.........再想象一下,他对诸多前辈们栽在恶魔手上的种种前车之鉴的经历通通嗤之以鼻,嘲笑他们为没有脑子的愚蠢货色,自己又正当血气方刚,年少轻狂。嗯,好好儿想象一下吧。
咳,长话短说:当我还是个初露头角的少年天才时,养尊处优,红极一时的我,没能成功抵制住诱惑。不过,公正起见,我得为自己小小辩白上一句——我犯的是任何一个同样处境的人都会犯的错误。总而言之,我大吃大喝,烂醉如泥,沾染禁术。然后,某一天,我没能够把持好自己,在一时冲动和邪恶劝诱的双重因素共同作用下做出了差点儿会让我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其实,先前我也确实以为自己要后悔终生了,不过,嗯,姑且可以说事后又发现了有新的....变化吧。这也提醒了我们:少年郎,长点儿心吧。不过那时的我自然是听不进去的。实话说,现在的我只怕也还是听不进去。总之,一句话:到头来,我发现自己大汗淋漓,头痛欲裂地躺在某位公爵的床上,身边....嗯,不用我说你也懂的。
酒精确实很有用。虽然实质上根本于事无补,不过它至少暂时麻痹了我的神经。那种飘飘然跟冒险小说里描述的主人公喝了幸运药剂一样的感觉开始渗入我的意识里来了。思维迟滞,神智模糊。若非我正坐在椅上,肯定还会感到晕乎乎晃悠悠,平衡感减弱。但考虑到当下我的处境,保持这样的状态下去不是什么好主意。所以我塞上酒壶,又鬼使神差地把手伸到腰间去摸了摸我的精金匕首——真该死。我一喝多了就犯蠢。这个摸武器的坏习惯至今没改掉。甚至我都经常忘记这件事本身。
我感觉我好像是听见了尼可的声音。但我想我是喝得太猛了。不过说到他,我的思绪总是往学院那时候飘....
——“所以,”我说道,“在这些书信往来里,塞格洛格是很真诚的,欧伊姆若普是很不真诚的。这也没办法,谁叫苏罗泊金是他的老同学呢?就这,皇帝还放心大胆地把手底下的军队交给他去镇压叛乱。”
“我的天,”他的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惊讶,只微笑着托起一只酒杯。杯中所盛之物在光线角度和回忆的共同作用下显得格外梦幻。该死的,我怎么还能记得这么清楚?那时的一切仿佛都历历在目了。
“是的,”我甚至都还记得我说这句话时那漫不经心的语气,“接下来的事儿就顺理成章,无聊得紧了——欧伊姆若普忠实地向皇帝报告,然后冷不防揭起反旗。由于他巧妙地伪造了作战失利骗取了援军,又充分利用了皇帝的信任,毫无障碍地独揽军权而不受任何弛制,还用军事工程的借口从皇帝那里要来了大笔拨款来贿赂士兵——长话短说,他们像对付泥人一样轻而易举地催垮了皇帝的剩余军力,事实上皇帝这时候本来也已经没多少军队剩下了。然后,挥师长驱直入,很快就进了首都。塞格洛格那短暂而又荒唐的皇帝生涯就此终结。”
“哇哦。”他似乎有点被惊艳到,但最多也就那样,“我没想到我爸那边的种族还有这么多逸事。”我倒是觉得他拐弯抹角的这个用词特别有意思。
我耸耸肩:“我随手作了点研究而已。你感兴趣就好。”当然不是。我是说给她听的。芮迪尔汶就坐在我们这桌,而我想让她打心眼儿里佩服我。
尼可家的地下室还算舒服。虽然我并不那么想离开客厅里温暖的空气和舒适的椅子,不过为了不被尼可发现我喝了酒,还是早点下来的好。这些年来我住过不少苦地方——大桥底下,深山洞里。甚至还有一回睡过猪食槽。相比之下,这里简直算得上上等旅店。我把我的东西全都堆在一张不知为何放在这里的木桌上面,然后就地坐了下来,看了一会儿卡利尔努斯的《魔法论》。当年我在学院那会儿的一大消遣,就是找这本书里的理论错误。卡利尔努斯是个自以为是的傻瓜,他留给后世的最大贡献,就是他自己那些研究成果里的大把问题和缺漏。但话又说回来,那句很有名的话好像是这么说的吧:提出问题比解决问题更有意义?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考虑到可以说是他的作品直接方便地指引了人们通向那些问题的道路,那么他的贡献倒也确实不小。我刚拿到手的头一个月就发现了一个最基本的错误——这也就相当于彻底推翻了他的整个理论体系——到现在为止是五十九年,我的纪录是二十三个。不过,卡利尔努斯是个活在旧时代的老前辈,而且,人类的寿命,你明白的。我得说他能作出这么多研究来已经很厉害了。
以防你想知道,我没再喝酒了。之前那会儿以后,我就再没碰过那酒壶。娱乐活动不能过太过头。我是在某座现在已经从地图上找不到的城堡里学到这点的。教训惨痛啊。
所以,出于这个——和其他许多显而易见的原因,我放下书,走到门口。留了个小心眼确认没有人在门后偷窥以后,在门边放了一个幻术法术。然后,我走到门外,站在第一级台阶上通过开着的门向内看。正常,清晰且完美。嗯,不错,一切顺利。好极了。接下来我回到地下室内,顺手带上了门,然后掏出一支炭笔,用它在地上画起线来。
古代的法师们实在可怜。在那个没有魔源的时代,你根本无从得知什么地方安全什么地方不安全。在那些魔法“浓度”低得可怜的地方,法师们只会被当成疯子或是骗术大师去嘲笑——说实在的,法师中也有不少骗术大师,比一般的对手要难对付得多,疯子里面更是不时出一两个精神病天才,让学界或是世界,也可能是两者都震惊,所以我实在是不明白也看不出来这种事到底有什么可笑之处——要么,就是在浓度极高的区域,那种地方只消一个小小的法术就可能把整个山谷烧成白地,顺带炸掉施法者本人的头。不仅如此,就算是到了伟大的奥瑞米苏斯之后的时代,我的前辈同行们也不好过。与现在不同,当时的施法者在用绘制出的法阵或其他什么时大多只能随手涂抹,而这无疑会带来大量不可预测的风险。看看大法师阿格利隆吧,他的弟子们不得不把他一点点从地板上拾起来收集火化;又或者是寇辛那头蠢猪,我们学院的“新院”(虽然这么叫,但也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就是拜他所赐才建起来的,明白了吧。
现在,情况则大不相同了。如今几乎每一个有点脑子的法师都会备有各式工具——除了那些最最顽固的食古不化者以外,不过他们大多也活不了太久。我用一把长尺轻而易举就能画出在从前只有最老练的法师运气奇佳时才能画出的直线。
画完那几条直线以后,接下来就是弧形了。为此我从包里拿出一支又大又长的圆规,把炭笔插在其中一头。伟大的发明。这副精美的劳什子仪器可花了我不少钱,但为了一个尽可能完美无瑕的圆,也算是值了。
当然,也有另一个办法:我可以让我的那个使魔帮我画。事实上,许多聪明点又足够有水平的早期同行都是这么干的。不过,你总得先有命亲手绘制一个法阵把它们召唤出来才行。至于我,宁可相信自己的双手。我跟这帮家伙打交道太久了,深深地了解它们这类存在的肮脏本性:有点儿像没人管的小孩子,无时无刻不在躁动探求,只要规矩有一点空子就会迫不及待地钻出去。而二者之间主要的区别就在于,小孩从规矩笼子里跑出来以后会可劲儿作死自己,恶魔则会要了你的小命。另一方面,虽说我的才能天下无匹,行事也向来缜密,但凡事总都有头一回,而我可一点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险。
等到那小半截炭笔用完,我的腰背也隐隐作痛时,法阵终于画完了。我直起身来,歇了口气。出来听着。
是。
我无法从他的“话”——准确地来说应当是“心声”?——里听出什么,只能继续道:你出去到房子周边警戒,有情况随时报告。——但别随便就来打扰我,明白?
是。它的身影随之从我的心神中消隐无踪。我走到法阵前,开始施法。
热情的msn2003 4-16 21:50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