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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赏】疗养院系列 文/豆沙饭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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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2017-2-19
    只看楼主
    【男生女生杂志】疗养院系列--(豆沙饭团)
    干瞳疗养院
    1
      “欢迎来疗养院。”
      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笑咪咪地对我说,一边记下了我的姓名年龄还有性别,一边递给我一把门钥匙。
      “医生询诊在10点进行,将由护士长带你准时前往。下一个!”
      我跟着另一个工作人员朝住宿楼走去,给我安排的房间是7号公寓楼的13号房间,干净整洁,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还有一个看上去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我的室友。
      我在那张靠窗的床上坐下,双手按着床沿,等着一会儿护士长的到来,既期待又忐忑,所以没什么精神和我的室友打招呼。
      “别紧张,这儿的医生跟护士都很和气,而且询诊的时间也不长。”
      坐在我对面的小女孩自顾自玩着手上的娃娃,看也不看我,她的话让我愣了2秒钟才反应过来那是对我说的。
      二十分钟后,护士长领着我前往医生的询诊室,就像小女孩说的,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脸上都带着登记处工作人员的和气微笑。当护士长带上房门离开后,主治医生笑咪咪地开口:“来,说说你为什么不想活了?”
      看到我愕然的神情,医生立刻条件反射似的地流畅回答:“我们有自己独特的扫描系统,不想再活下去的人会被我们关注,发出邀请函请他们来这里予以帮助。”
      “我的确是觉得活着没意思。”我无力地说道。
      “没关系,每个来这儿的人都是因为对生命失去希望,不想活了。”医生的笑脸上又浮现出一层司空见惯的神情:“不过我还是要问一下具体原因。”
      具体原因巨大而突然,我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双双身亡,在我被悲恸击倒,不吃不喝只想等死的时候,忽然发现我的床头柜凭空出现了一封奇怪的信,信封上没有姓名地址这些信息,信纸则是一则邀请函,欢迎我来这所疗养院来,走出无望的黑暗。
      对于父母的突然离世,我开了个头后,就不由自主地打开话匣子,描述着爸爸的慈祥,妈妈的体贴,过去19年来我活在他们羽翼下的美好生活,还有一夜之间痛失双亲后整个人完全懵了的状态。在我把连日憋在心里的难受滔滔不绝地倾倒而出时,医生还是那样和气地微笑着。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敏感,那张面孔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笑容也好像仅仅是职业耐心的表现。
      “没事的。”医生在我停下嘴后柔声说道:“这里的每个人刚入院时,都和你一样怀着巨大的悲痛或者恐惧,但是7个月的疗养过程结束后,你就会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刚才医生嘴里的“扫描系统”已经让我感到出乎意料,接下来更令我想不到的是,医生用来治疗我抑郁悲痛的不是常规意义上的药片药丸或者针剂,而是一个装着鲜红液体的小塑料瓶。
      “第一个月的疗程,早中晚三次,每次两滴,按时按量地点这瓶眼药水。”
      我接过鲜红色的眼药水,难以置信:“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医生笑咪咪地说:“你会发现在这里的生活,就是很简单,而且会越来越美好。”
    2
      次日早晨,一觉醒来,万里无云的天空出现在面南的窗户上,很是惬意。我的双眼没有了往日清晨勉强睁开时的酸涩疲倦。
      想到了一天三次的医嘱,我拿起床头柜的眼药水,顺便看到我的小室友(昨晚我俩已经互通姓名,她叫小樱)也正要点眼药水,她那瓶是橙色的。
      早餐时分,餐厅有一个简单的迎新会,笑咪咪的护士长对十多个和我一样初到疗养院的人介绍了一下这里的概况后说道:“大家在这里要完全放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尽量让自己无拘无束。”
      “有没有手册之类的东西?上面有什么注意事项和规定吗?”和我同桌吃饭的一个男生问道。
      “没有没有,不要想那么多啦,在这里生活是很随便的。”护士长顿了顿,语气有些正式地说:“但是大家一定要严格按照医嘱,每天三次,按时按量地点眼药水,这是唯一的一项规定,希望大家为了自己未来的幸福着想,一丝不苟地遵守。”
      饭后,我们这些新来的便准备随意在疗养院的各处逛逛。早饭同桌的男生走到我身边:“咱们一块儿吧。我叫黑树。”
      “我叫茉叶。”我点点头,和他结伴走出了餐厅。小樱说自己要去房间拿画夹上课,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我。
      疗养院里绿色很多,地方宽敞,到处是灌木,树丛。野地很宽阔,点缀着我们生活其间的几幢建筑。还有一条流水欢畅的小河,前面是平缓的山岗,再往前走,就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了。
      宽阔舒适的户外空间让人心情舒畅,疗养院为了让我们打发时间,还开设了各种课程,我和黑树走进貌似教学楼的建筑里,很快就看到了正在上美术课的小樱。
      和其它盯着老师看的人不一样,她更多的是自顾自地埋头涂鸦。
      我们看了看课程分类,在课程登记管理员那里选了“食物拼盘”课程。
      “每天下午1点到3点,119教室。”管理员笑咪咪地跟我们说。
      走出教学楼,黑树很高兴地说道:“那咱俩吃过中饭就可以一起过来了,每天咱俩都坐在一起上课吧?”
      这个男孩的主动和热情让我觉得很意外,但是也不反感,于是点头微笑。
    3
      不知不觉间,第一个月过去了,这里的生活真的很舒服。
      每天睡到自然醒,点了眼药水后,就去餐厅吃早饭。
      上午悠闲地四处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中午,黑树必然在餐厅等着我一起吃饭。
      午饭后,我俩点了眼药水,就去上轻松的“食物拼盘”课程。
      晚上,院方常常会举办聊天会,悠闲快乐的气氛中,那些老病员们对现状越来越满意的谈论让我对疗程结束后的幸福生活开始向往。
      临睡前,小樱会主动把她那些幼稚的画给我看,和我分享画画的心得(不过其中暗色调常常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然后我俩在前来例行查房的护士长那笑咪咪的注视下,把一天之中最后一次的眼药水滴进双眼,然后安然入眠。
      一个月过去了,我那瓶鲜红的眼药水用完了,护士长满意地看着空瓶,对我说:“走,我可以带你去主治医生那里开新药了。”
      我跟着护士长,感到一种难以言语的温暖,她柔和的背影好像妈妈一样……
      询诊室里,医生让我坐到了一个很像眼镜店里那种电脑验光的机器面前,把下巴稳稳地搁在一个塑料托上。他也很像验光师那样仔细地检测了一下我的双瞳:“很好,第一个月的治疗,效果不错!”
      离开机器,医生笑咪咪地问我:“这个月,你的自我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我叙述了一下自己的日常作息内容,这回的我不像一个月前那样对什么都无力疲惫,仔细地看了看医生,我心头涌起一股意外的暖意,他的眉毛,他的鬓角,他的鼻子线条,和我记忆中爸爸的那张脸,好像啊……
      接过医生递来的一瓶橙色眼药水,我按耐不住地开口:“平时我也可以来找您聊聊吗?”
      “当然可以。”医生笑道:“睡觉时间之外,你什么时候想来就来。”
      我开心地点点头:“我当然不会在深夜来打扰您,因为我现在已经过了失眠的痛苦状态。”
      “多好!接着点眼药水,记着一定要按时按量,你会发现自己的生活越来越美好。”
    4
      第二个月开始了。
      我和黑树在“食物拼盘”课程上进步迅速,笑咪咪的老师总是夸奖我们:“年轻人的想象力就是丰富啊,你俩好好准备,说不定作品可以参加月末的展览呢。”
      红色的樱桃,橙色的橘瓣,黄色的柠檬,绿色的苹果,青色的黄瓜,蓝色的浆果,紫色的番薯,在我和黑树的手下,变化成了可爱的动物,俏皮的面孔,还有微型的童话世界。食物的鲜艳色彩让我们的作品耀眼美丽。
      这天下课后,黑树和我走出教学楼,忽然说道:“那么漂亮的水果,味道却淡得不得了,真是奇怪。”
      “是吗?”
      “我因为午饭总是吃得不过瘾,所以今天想尝尝那些水果,就趁老师不注意,偷吃了一颗蓝莓,谁知既不酸,也不甜,好像吃了一个莫明其妙的东西。”
      “你也觉得餐厅的饭不好吃?我还以为就我一个这么认为呢。”
      无论是早饭的面包牛奶,煎饼油条,豆浆果汁,还是午饭的咖喱牛肉,红烧鲤鱼,油炸大虾,还有晚饭的肉包稀饭,酱菜豆腐乳,它们吃在嘴里,不说是味如嚼蜡,但也绝对是寡淡到不行。
      如果说第一个月我还沉浸在不久前的悲恸中了无食欲吃不出来,此刻情绪的渐渐积极也唤醒了正常的味觉。每天吃饱肚子是没问题,但是味蕾的饥饿却渐渐强烈起来。
      这天晚上,护士长照例来查房,我看着倍感亲切的她,带着一种女儿向母亲撒娇的语气问道:“餐厅的饭真不好吃,您能跟厨师说说吗?”
      “饭菜的口味浓淡不重要。”
      “可是那么好看的饭菜,吃起来没什么滋味,反差也太大了。”小樱也开口了。
      “你们还在治疗当中,清淡的饮食对色彩治疗法有很好的辅助作用。”护士长说道:“好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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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2-19
    等离开这里,再吃那些口味浓重的菜肴吧。”
      我和小樱对视了一眼,吐了吐舌头,不想再要求态度这么和蔼温柔的护士长了。
      在我俩都点完临睡前的眼药水后,护士长忽然拿过小樱的那瓶黄色眼药水仔细看了看,从来都是笑咪咪的她忽然厉声问道:“你是不是漏点了眼药水?!!!”
      护士长突如其来的语气让小樱浑身一抖,我也愣了一下。
      “今天中午的眼药水,我,我好像没点,因为忘记把眼药水带在身上,吃过午饭后就直接去上画画课了。”小樱好像小兔子一样缩在床头,畏畏缩缩地回答。
      “我三番五次提醒你们要按时按量点眼药水,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忘记呢?!!!你要好好记着,绝没有下一次了!!!”
      我呆呆地望着护士长,好像望着因为我曾经一次不及格的考试而严厉责备我的妈妈,同样紧皱的眉头,同样坚硬的嘴部线条……
      护士长离开后,小樱忍不住大哭起来,我赶紧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心里却觉得有一丝疑惑:仅仅是漏点了一次眼药水,护士长的眼睛竟然那么尖,尖到能看清眼药水小瓶里多余出的那仅仅是两滴的份量?……
      第二天,我去找医生,告诉了他昨晚护士长那在我看来完全没必要的严厉。
      “她这完全是为小樱好,每瓶眼药水的剂量我们都是根据个人来院时间严格控制,满足每个疗程的精准份量。少点了哪怕仅仅是一次,就会影响治疗的正常效果。我们希望每个人在7个月后都完美结束疗程,准时开心地离开这里。”
      医生慈爱的眼神越来越像我爸爸……
      “你看,好孩子。这就是属于你的眼药水。”医生从身后的玻璃柜里取出一个标号是“713B”的盒子,里面是五个小瓶子,里面是黄色,绿色,青色,蓝色,紫色的液体:“你已经点完红色眼药水了,橙色的也快了,我希望你按时按量点完它们后,彻底摆脱从前的阴霾。”
      我好像听话的女儿一样点点头,仿佛沉浸在爸爸那天籁一般慈祥的氛围中。
    5
      月底快到了,院方即将举办各式各样的展览,大家都积极准备。
      这天晚上,我和小樱在寝室里各忙各的,她专心于她的画上,我认真雕刻着味道好像软木头似的胡萝卜。
      “茉叶姐姐,你看我画得怎么样?”看上去完成了作品的小樱把她的画面向我举起来。
      她画的是点缀着几颗星星的夜空,树干很粗的几棵大树,茂密的枝叶,鸟巢,松鼠等等,那只小松鼠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正冲我看着。在画儿的正中间有一个铁罐,里面燃烧着火焰——奇异的黑色火焰。
      “烧的是什么呀?”
      “不知道,那晚我被护士长责备了之后,一直睡不着觉,就偷偷溜出去转转,然后为了追一只小松鼠,跑到了森林那里,就远远看见这个了。”小樱挠了挠脑袋:“对呀,茉叶姐姐,你知道什么东西会烧出黑色的火焰吗?”
      我摇摇头,以我十九年的人生经验而言,只见过打火机的红黄色火苗和煤气灶的蓝白色火苗。
      就在我俩对着画发愣的时候,护士长照例查房了,笑咪咪地看着我们点了各自的眼药水。
      因为上次的不愉快,小樱对护士长到现在还有些怕怕的感觉,我为了打消她小心灵上的沮丧情绪,拿着她的画对护士长说道:“您看,这是小樱为了参加月底的美术展览而画的,她准备得可认真了,我觉得画得很不错。”
      “真好看!”护士长从我手里拿过画,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对小樱笑道:“树木啊,鸟巢啊,小松鼠啊,画得真可爱!这幅画我看可以直接参展了。我现在就带走,明天一早带到展览室去,帮小樱占个最醒目的位置。你俩早点睡吧,明早记着点眼药水。”
      模样越来越像我妈妈的护士长离开后,房间里一片有些压抑的安静,然后小樱小心翼翼地慢慢说道:“护士长,好像没有看到那个铁罐子里的黑色火焰……”
      我的感觉是,护士长肯定看见了,但却故意视而不见,而且不希望我们再看那画……所以立刻带走了它。
      可是明天的美术展览室里,如果护士长照她说的,把小樱的画放在最好的位置上,那么全院的人都将看到它啊。
      我带着疑惑和小樱道了晚安,上床睡觉了。
      半夜,隐隐的嘈杂声让我醒来,小樱也在床上坐起了身,我俩注意到映在窗户上的跳动不安的红色光影。
      来到窗前,我俩大吃一惊地看到不远处的医护人员住宿楼里,一个窗口正汹涌着红红的火光和浓浓的黑烟。
      冲出寝室楼,跑到失火的楼下,我看着拿着水桶进进出出赶着救火的医护人员,周围还有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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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19
    点心脏顿时停止跳动的惊喜。”
      我回想了一下,入院第二天的早饭时,黑树的确是主动坐到我这桌来,饭后又主动跟我认识,结伴去熟悉一下疗养院的环境。不过我这个平凡女孩,至于让人这么激动吗?
      “一开始,我还认为纯粹是巧合,但是这两个月以来,我觉得奇迹真的在我身上发生了。”黑树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你跟我死去的女朋友,真是好像!”
      我情不自禁一抖,大概没人会觉得跟一个死者相像是舒服的事。
      “别误会,我不是把你当作我女友的替代品。虽然她的死亡对我是致命打击,这也是我为什么来这里的原因。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人,没有亲情,友情也淡薄,只有爱情让我感到生活的美好,可是……”黑树说道,更紧地握着我的手:“这段时间以来,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你了,你相信吗?”
      我不由苦笑了一下,我相信不相信,对我而言真是无关紧要。但看着黑树炽热的目光,只好捧捧场地点点头:“没想到我在你眼里,跟你女友好像孪生姐妹啊。”
      “是啊,你俩真的很像!”黑树仿佛凝视幸福一样看着我的脸:“一样又圆又大的眼睛,细细长长的鼻子,嘴唇小小厚厚的像樱桃一样,皮肤像水煮蛋一样白嫩细滑……”
      黑树话音未落,我就下意识地猛然大力甩开他的手,仿佛遭到电击一般大惊失色!
      我目瞪口呆的样子让黑树怔住了:“怎么了?茉叶……”
      十九年来,我无数次地在镜子里看过自己——
      细长的丹凤眼,
      圆圆的鼻头,
      薄薄的好似两片树叶的嘴唇,
      小麦色的皮肤上还有好些雀斑。
      我瞪着黑树,瞪着莫明其妙有些不安的黑树,我肯定自己的真实模样,但我也认为黑树说的都是真话,于是脚底渐渐升起一股直渗骨髓的寒气。
      我拉着他跑向寝室楼,跑进713房间,看到小樱正在寝室里埋头画画,我将房门锁上,和黑树一起站到小樱的面前,声音发抖地问她:“小樱,你能说说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的吗?”
      小樱抬头看看我,很快垂下目光,这孩子还是不怎么喜欢跟人对视,不过她的话倒是让暂时我安心了:“姐姐的鼻子圆圆的,嘴唇薄薄的,脸颊上还有小雀斑……”
      这下轮到黑树目瞪口呆了,结结巴巴道:“不,不可能,怎,怎么可能……”
      房间里长时间的一片安静,只有小樱画画的轻微声音,直到就寝铃声的响起,才打断我和黑树呆若木鸡脑袋混乱的状态。
      “你先回去睡觉吧。不过,今晚的事情,对谁也不要说。”我拉开房门,将脚步僵硬的黑树送出去:“明天早饭时间,咱俩碰头!”
      黑树离开没多久,护士长准时出现,笑咪咪地看着我和小樱点完眼药水后,柔声跟我们道了晚安,按下墙壁上的顶灯开关,轻轻带上房门离开了。
      黑暗中,听到护士长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后,我凝视着天花板(不适了一天的眼球在刚才滴入的眼药水滋润下不再干涩,却让我感到不安),轻轻问道:“小樱,你能说说护士长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的吗?”
      “嗯,齐耳的直短发,粗粗的眉毛,鼻子好像蒜头一样,嘴巴大大的,下巴方方的……”小樱有些奇怪:“茉叶姐姐,怎么了?”
      手脚冰凉的我顿时体会到黑树那种完全懵了的状态,在我看来,护士长就是妈妈那张遗像上的模样:漂亮的卷发,细细的柳叶眉,嘴巴不大,下巴尖尖……
    8
      失眠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我将2滴橙色眼药水悄悄滴到地板上后,忐忑不安地来到餐厅,看到黑树已经坐在饭桌旁了。
      在我的暗示下,我俩若无其事地吃完淡而无味的早饭后,从坐着不少医护人员的餐厅里离开。
      走在阳光普照的户外,我俩的情绪越来越暗,黑树对护士长的外貌描述让我更加确定自己视力的错觉。
      “这对劲吗?”我沉声问道。
      “绝对不正常。”黑树坚定回答,想起什么,接着说道:“我在餐厅等你的时候,看到护士长来吃早饭,她像往常一样跟我闲聊几句,照例问我是不是在这里感到越来越幸福。以前因为想到了你,我都是特肯定地回答,今天早晨,我虽然说是,但却是口是心非。”
      “对,现在没必要跟她否认。”我点点头:“你知道我这段时间的幸福感来自什么吗?在我眼里,主治医生和护士长就像我出了车祸双双身亡的爸妈。但是昨天夜里的小樱,还有刚才的你,都让我明白我看到的,根本是错觉!”
      黑树定定地看着我:“就像我眼里的你,同样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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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19
      我点点头,在我俩无声的对视中,这里的温暖舒适,医护人员的和蔼可亲,仿佛也成了被渐渐揭发的错觉……
      那么这所疗养院的真实面目是什么呢?
      这天晚上,我和同样心事重重的黑树散步完后,回到了寝室,看到小樱还在画画,那盒护士长作为安慰奖送给她的水彩颜料用了一半了。
      我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锡管,忽然想到了医生给我展示的那个713B盒子里五颜六色的眼药水。
      “小樱,你还记得那幅被烧掉的画吗?上面那黑色的火焰,你还能再调和出来吗?”
      小樱点了点头。
      红橙黄绿青蓝紫,水彩的7种颜色,我看着她慢慢将它们按一定比例调和,调和出了黑色!然后小樱按照记忆在一张画纸上重现了那奇特的火焰。
      美术常识缺乏的我头一次知道,原来黑色包含了所有的颜色!
      就寝铃声把我从呆掉的状态里惊醒,我连忙将画纸揉成一团,飞快回到自己床上,将它塞在枕头下面,对小樱做了个“嘘”的手势。
      “这个月就要结束了。”来查房的护士长紧紧盯着我们点完了各自的眼药水后,笑咪咪地说:“很快就要进入新的疗程阶段了,女孩子们,加油哦!”
      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樱立刻欢快地点头,我也努力浮现微笑,目送她离开后,我立刻捂住双眼在被窝里不安地蜷缩一团。
      刚刚护士长出现时,我惊讶地发现,由于8滴橙色眼药水没有“按时按量”地滴进双眼,她的头发在我眼里,好像变得没有那么多漂亮的弯曲发卷了……
      过了一会儿,我在床上坐起身来,双拳紧握,在黑暗里轻轻地开口:“小樱,你睡着了吗?”
      “没呢,茉叶姐姐,有什么事吗?”
      “咱俩现在去森林那里看看好吗?”
    9
      小樱告诉我,最近几天,医护人员对她的关注明显加强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下意识地认为是那幅被收去又“意外”烧掉的画。护士长还特地叮嘱她晚上一定要好好睡觉。
      不过在我的要求下,小樱还是和我一起悄悄溜出了寝室楼。
      寂静的深夜,只有夜空上的一弯细月和几颗星星散发着清寒的光亮。
      我跟着小樱朝远处的森林走去,白天繁茂茁壮的树木此刻看上去阴暗密集,让人越接近越忐忑。
      趟过小河,越过山岗,我俩来到了森林的边上。并看到在森林深处,树干和树干之间,隐隐约约露出了奇异的光影。我抬头看了看夜空,以那颗最亮的星星定位,然后拉着小樱慢慢靠近……
      如同小樱画的那样,从一个铁罐里升起了火焰,与众不同的黑色火焰,非常黑,非常亮。
      正当我俩屏息凝神不安地注视着那奇异火焰时,一个嘶哑的声音在火焰旁响了起来:“快用完了,快用完了……”
      我这才发现原来黑色火焰旁还蹲着一个形体佝偻的人!他一边把左手里的东西投进铁罐里,一边用右手上的棍子捣了捣铁罐,嗤的一下,火苗窜了起来,映出他一张干瘪无肉的脸!
    10
      第二天清晨的餐厅里,每个人都祝福着那对明天即将举行婚礼的院友。
      一个是青春美貌的年轻女子,一个是头发全白的老男人,院友们私下的议论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我和黑树还有小樱,很清楚他俩眼中的对方,只不过是各自最美丽的错觉。
      并且,我看着他俩,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们的神情是幸福的,笑容是甜美的,但是他们的眼睛……我敏感地发现,他俩的双眼,虽然眼皮还是正常地眨动着,但是瞳孔却纹丝不动,跟旁边人说话时,往往要转过身体才能与人家对视,眼球好像不能灵活转动,仿佛有股力量从内部饱满充斥,将它们化为坚硬的固体……
      吃过早饭,黑树拉着我的手,在护士长笑咪咪的注视下走出餐厅,走到没什么人注意的地方后,他轻声说道:“今天早上的眼药水我没点,眼睛真的不舒服。”
      我点点头:“除非晚上那次的迫不得已,我再也不准备点那东西了。”
      “今天晚上,咱俩一起去森林看看。”黑树看着我的双眼坚定无比。
      那张干瘪无肉的脸孔让我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但是黑树紧紧握着我的手,仿佛将他的热度和力量传输过来,我用力地点头:“好!”
      度日如年地熬过白天,我和黑树尽量像平时一样悠闲地散步,悠闲地吃饭,悠闲地上课,终于等到夜幕渐渐降下,等到了就寝铃声后的护士长查房,等到她离开后,整个疗养院越来越安静。
      我安抚小樱,让她乖乖地等我回来。然后按照约定时间悄悄走出了寝室楼,和已经在门口等着我的黑树无声地点点头,我俩手拉着手在星光下朝森林方向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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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2-19
      还是那样让人心悸的黑色火焰,还是那个身体佝偻的烧火人,我和黑树趴在隐蔽的地方,无比紧张地看着。
      虽然昨晚已经看过了,但烧火人的样子还是让我惊慌——他那古铜色的皮肤包着的几乎只是一具骷髅,看得出鼻梁,颧骨,还有尖下巴骨。他的耳朵薄得只剩两片扁平的软骨。他只要再干缩和变黑一点点,就会成为一具木乃伊。
      烧火人抓起最后一把东西投进铁罐子里,看着火苗窜起,嘶哑道:“最后一点啦,明天晚上烧什么呢?”
      我的身体在巨大的恐惧下颤栗着,身下的细树枝偏偏被我压断了一根,“啪”的一声响,好像昨晚小樱的一声“啊”,让那张木乃伊似的面孔又循声而动。
      黑树拉起我,要赶在烧火人发现我们之前逃开,我俩狂奔回寝室楼,气喘吁吁地冲进713房间,看到小樱立刻跳下床扑到我怀里:“茉叶姐姐,你们总算回来了!”
      我安慰着小樱,惊魂仆定后有些抱歉地看着黑树,我的动静破坏了我俩的潜伏。
      黑树显然刚才也被烧火人的模样惊到了,但男孩子就是比较冷静,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这是刚才那人投到铁罐子里,不小心漏掉的一个,正好滚到我身边,我就把它藏到裤兜里了。”
      他的掌心躺着一个白色球体,上面还有一个黑色的圆斑。我和黑树正看不明白这是什么,看了它一眼的小樱顿时浑身一震,仿佛被火烧到一样跳得远远的。
      “怎么了,小樱?”我惊讶地问道。
      “让黑树哥哥别过来。”小樱缩在自己床上瑟瑟发抖:“我不要看到他手上的东西!”
      黑树跟我面面相觑,小心地问道:“小樱,你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小樱闭上眼睛重重地点头,在我俩焦急地催促下,她才艰难地开口:“那个东西,好像是,人的眼球……”
      黑树顿时像被热炭灼到掌心一般,死命一甩手,那个圆溜溜的坚硬东西骨碌碌地滚到了我的床下。
      “小樱,你,你怎么会看到过人的眼球?”我发根直竖地颤声问道。
      黑树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小樱,又看了看我的床下,瞪着眼睛好容易才缓过神来,他盯着躲在床上埋头抽泣的小樱,感受到她在这所疗养院里似乎从未出现也不应该出现的害怕,一字一句问道:“小樱,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11
      大多数人的童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和伙伴们嬉戏,撒撒娇还能从长辈那里得到心爱的玩具,简而言之,就是天真愉悦的吃喝玩乐。所以说,有一对气场光明的正常父母,孩童的幸福大都是类似的。
      可是如果爸妈终日散发着一股阴侧侧的黑暗气息,他们的话语包含难以理解的含义,他们的笑容流露着让人不安的兴奋,他们的举动经常带着一股不可见人的隐蔽……那么,对一个无意间偷窥到冰山一角的孩子来说,受到的震撼和打击是难以用一颗习惯被阳光笼罩的心去理解和体会的。
      当小樱发现自己最好的伙伴有一天开始忽然不再出现,紧接着,孩童敏感的心思察觉到自己父母的手上残留着一股熟悉有陌生的气息(伙伴清新的体味混合着血腥的尖锐)。晚饭桌上,她莫明其妙对一盘鱼肉杂烩感到恶心排斥,并且在心神不宁地咀嚼时,牙齿咬到了一片奇怪的东西,她暗暗吐到自己手上一看,竟然是一片已经煮到半软的指甲!
      结果在夜深人静时分,小樱蹲在在自家的垃圾桶旁,在腥臭难闻的鱼肚肠中,赫然发现了两颗血淋淋的眼球!
      一个8岁的小女孩在周围人眼中一夜变疯。(也许会有人皱着眉头问:“就看到这些?”,是的,就这些,你看看试试!)
      家里出现了邀请函后,小樱立刻被自己的爸妈送到这里,成为疗养院里年龄最小的人。
      这里的院友,在来疗养院之前,要么是父母双亡,要么是和亲人联系淡薄在世上孑然独立了(所以脱离现实生活7个月也不会引起外界什么关注),只有小樱,竟然是被她爸妈亲手送来的!!!
      我和黑树久久沉默着,不是感到无言的难过或心痛,而是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好容易才艰难地问道:“小樱,你在这里,是什么让你有幸福感呢?”
      小樱抬起头看着我和黑树,很难得的,她的视线定定地停留在我俩的脸上,然后小声说道:“在这里,每个人在我看来,渐渐变得都是没有眼睛了,你们的脸上,额头下面,鼻梁周围,就是平滑的皮肤……”
      我和黑树目瞪口呆,手脚冰凉,我刹那间明白,为什么前段时间小樱很少和人对视,为什么她在描述我和护士长的面貌时,都没有提及眼睛。
      对小樱来说,最幸福的感觉竟然是不要看到活生生的人眼,不要产生联想,不要再让头脑里那幕关于血淋淋眼球的可怕冲击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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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19
    12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在黎明的微光中到来。
      这天,是那对老少情侣院友的婚礼日,也是我和黑树按照正常进度点完橙色眼药水的日子。
      上午的婚礼上,医护人员和院友们为一对新人表示祝福,热烈狂欢,不遗余力。
      主治医生作为院方代表,笑咪咪地鼓舞人心:“我的心情太激动了,这两位新人在今天不光结束了7个月的疗程,而且在这里找到各自最大的幸福,我预祝他们在将来的日子里永远快乐,将今天的幸福凝固保持。也希望大家在结束各自疗程后同样能够迎接如此巨大的幸福!”
      院友们热烈的掌声快要把屋顶掀翻了,他们的神情显示了自己对这所疗养院无与伦比的信心,还有信任!
      我和黑树僵硬地拍着巴掌,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在这群只看到自己虚幻幸福的人中,只有我俩看过那木乃伊似的烧火人和诡异跳动的黑色火焰。对了,还有小樱。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樱,忽然发现她小小的脸庞上浮现出一层惊愕,两簇难以置信的火苗闪烁在她的眼里。
      婚礼结束后,院友们纷纷离开餐厅,我心有所思地拉着小樱和黑树也朝门口走去,经过那对新人和围绕他们的医护人员时,听到护士长甜得流蜜的声音:“我们已经安排好送你们离开疗养院的车了,下午就可以出发了。”
      “真舍不得这里啊,这7个月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了。”年迈老人感慨着,和他手拉着手的年轻新娘也快乐地微笑点头。
      “跟我简单办一下出院手续吧。”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笑咪咪的。
      这对新人开开心心地跟着他走了。
      我最后一次看着他俩的笑脸,总感觉那是仿佛是一种回光返照的神采。结果十几个小时以后,我就确定了,此刻他们被灿烂阳光笼罩着,满心欢喜地走着。
      却是去迎接黑暗。
      中午,我和黑树将各自的眼药水悄悄滴到地上后,听到他问:“晚上去森林那儿吗?”
      我点点头,那里,虽然阴森可怕,但却好像是一个真实的出口,让我们对摆脱这里沼泽一般粘稠的缤纷环境有一线希望。
      我们让小樱还是乖乖地在房间里等我们。她点点头,慢慢说出一句话,这句话顿时让我和黑树感到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茉叶姐姐,那些医护人员,我竟然还能看到他们的眼睛,而且,他们的瞳孔不是黑色的,而是不断变化流动的彩虹色……”
    13
      夜晚,我和黑树忐忑不安地进入森林,看着那奇异的黑火和背对着我俩的烧火人,正越来越感到心慌的时候,烧火人好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样说道:“来都来了,还站那么远干吗?”
      我和黑树互看了一眼,小心地慢慢朝他靠过去。
      那张木乃伊似的面孔虽然丑陋可怕,但却是真实的。
      “你,你是……?”我小心问道。
      烧火人定定地看着我和黑树好一会儿……
      如果死者的幽灵有时候在我们之间飘过,能够看到我们,能够轻而易举地看透我们心里的念头,而我们却看不到它们,也猜不到它们的无形体的存在,那么,烧火人就恰像这种情形的体现:“我是谁对你们来说不重要。”
      他的声音虽然嘶哑,但却没有虚假的刺耳,并且紧接着的问话简单明确:“你俩到这疗养院多久了?”
      “到今天为止,整整两个月了。”黑树回答。
      “也就是说你俩现在已经点完两瓶眼药水了?”
      “应该不到两瓶……”我喃喃道。
      得知我俩虽然按时按量点完了红色眼药水,但把几乎小半的橙色眼药水都“浪费”到眼眶之外后,他慢慢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俩的嗅觉怎么样?”
      我和黑树对视了一眼,同时深呼吸了一下,虽然闻不到植物的气息,但却闻到了一股从未闻过的气味,来自烧火人身上:“跟以前一样啊,你身上的味道,很奇怪……”
      “跟以前肯定不一样了,不过还来得及。”烧火人定定地看着我俩:“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黑树虽然已经明显感觉出这所疗养院的诡异异常,但他还是要问:“为什么?”
      “你希望自己的眼球也这么燃烧吗?”
      我浑身猛地一颤,瞪着那黑色的火焰由小到大燃烧得越来越旺!
      “今天是不是有两个人办了离院手续?看,他们的4只眼球此刻就在这儿烧着呢。”
      “不可能!!!”我牙齿直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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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19
     “人要是对真话实情第一时间就毫不怀疑地接受,会省下多少麻烦,避开多少危险!”烧火人干瘪成两条线的嘴唇显出嘲讽的冷笑:“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俩躲到我身后,不要发出任何动静,等着看吧!”
      我和黑树趴在烧火人身后的树丛里,令人压抑难安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阵树枝悉索碰撞的声音由远及近,两个黑色的毛茸茸的物体渐渐移动着出现了,我接近地面的平行视线实在看不出那是什么,悄悄扭转头看了一下黑树,结果看到他仰视着的圆瞪双眼和张大的嘴巴。
      我顺着黑树的视线看去,顿时和他一样目瞪口呆,那两个毛茸茸移动的黑色东西,竟然是两只巨大的脚掌!脚爪之上,是一个体积难以估量的兽!
      狰狞的面目!
      沉闷的喘息!
      深洞一般的大嘴,嘴角还留下胶水一般粘稠的口水,那贪婪的垂涎滴落在铁罐周围,黑色火焰仿佛最美味的东西,妖娆挑逗地跳跃着!
      只一吸,那团张牙舞爪的黑火就被它吞噬到体内!
      烧火人静静地看着,懒懒地看着,仿佛司空见惯的每夜情景。
      黑火消失后,周围漆黑一片,但很快,我的眼睛就感到了光亮,回复了视觉,看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奇景——
      巨兽通体发亮,仿佛一团物质在它体内流光异彩!它那渐渐透明的皮肤让我看清了那团缤纷的内容——那对新人或长或短的人生各个阶段轮番呈现:
      那位老人,儿童时期天真烂漫,少年时和青梅竹马的女孩落入爱河后却被迫分开,青年时期奋发图强,壮年时期拥有成功的事业,但却在拥有一切只缺真爱地步入晚年时被人陷害。他记忆里那位完美浪漫的初恋情人,经过几十年的岁月,成为不折不扣的蛇蝎美姥,毫不留情地踩着他当踏板,对牺牲品不屑一顾……
      那位年轻女子,对母亲很依恋,但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恋父癖,在她成年之后,母亲因为外遇和父亲离婚,她狂喜之下一心想嫁给自己的父亲,但他却惊怒女儿的“变态”感情,并且在对前妻难以离舍的纠结中抑郁而终……
      他们两人虽然最后都进入了对世界不再留恋的状态,但是他们那在巨兽体内完整呈现的人生,却是色彩斑斓的:
      红色——热恋中的狂热
      橙色——天伦之乐的满足
      黄色——面对挑战的积极
      绿色——身处困境的努力调整
      青色——一再受挫的沮丧不甘
      蓝色——深陷荆棘中的阴郁悲愤
      紫色——期待死亡的全盘放弃
      人生酸甜苦辣纠结混合的百般滋味,充盈在巨兽的体内,它发出了尽享盛宴之后的满意呻吟。
      烧火人对巨兽喃喃道:“是啊,对你而言,真实丰富的人生是最美味的!”
      我在巨大的震撼下,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一瞬间,仿佛看到自己的人生,在期待死亡的全盘放弃之前,其实我也有暖色的快乐幸福和冷色的努力挣扎,我的人生不是苦味独沽!!!
      我忽然感到了身边的黑树在微微发抖,他此刻大概和我想的一样:那对新人自以为是的幸福快乐,毫无疑问,以这种形式凝固保持了……
      当巨兽体内的光彩渐渐暗下去时,烧火人低声跟我和黑树喝道:“快离开!”
      我俩相互扶持着站起来,身体在巨大的震惊之中显得行动缓慢,这让烧火人有些焦急:“快点,快点!真正危险可怕的还在后面!你俩现在赶紧回去!明晚再过来!带上那个小姑娘!”
    14
      真正可怕危险的东西,我和黑树还没来得及看到,但是今天,来到此地第三个月的第一天,我发现了主治医生的眼神变得不同寻常。
      离开那台貌似验光机的仪器后,他怀疑地盯着我的瞳孔:“这个月,你每天都按时按量地点眼药水了?!”
      我看着主治医生,看着已经不再那么像我爸爸的那张脸,稳住声音毫不迟疑地回答:“是的,早晚三次,每次两滴。”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竟然隐隐透出一丝焦急。我也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瞳孔,却并没有小樱说的那种“彩虹流转”。
      “有什么问题吗?”我故作轻松地问道。
      “本来今天应该开始第三阶段的绿色眼药水了。可是你的第二阶段疗效很不好……”主治医生还在盯着我,想要找出什么,但是我一脸“无辜无知”的样子让他没有把话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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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19
      “那怎么办啊?!”
      “我会想办法的……你先走吧。”他的脸上又浮现出那层现在已经让我有些不寒而栗的微笑:“放心,我会让你顺利完成7个疗程的,多花点时间就是了。”
      离开了医生房间,站在餐厅外的一棵树下,我感到强烈的不安,在他眼里,我大概是唯一一个打破疗程进度的人。
      当我看到黑树也从医生那里出来后,我的不安更强了。
      打破疗程进度的人,只有一个,还能说是个别突发的例子,如果不止一个,就绝对不是偶然了……
      走向餐厅的路上,黑树跟我说:“我想告诉那些院友,这所疗养院绝对不是看上去的那样……”
      “他们会相信吗?而且我觉得咱俩已经引起主治医生的怀疑了……”
      “那今天晚上就带他们也去森林那里!”黑树坚定地说道:“我已经数过了,这里的院友数量要远远超过医护人员!被怀疑也没什么!二十几个人是拦不住一百多号人的!”
      我看着黑树,好像那些漫画里的英雄一样。
      但是英雄如果没有群众基础,也是苍白无力的。午饭时,我们这一桌,黑树压低声音让大家晚上别睡觉,跟我们去森林那里,结果那几个院友,看上去没什么兴致。
      “我们老年人可不喜欢熬夜啊。”两个花白头发的老头说道。
      “晚上的时间,还是二人世界比较好嘛。”一对看上去又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中年人微笑婉拒。
      “我们不去,大晚上的,怕黑。”三个年轻女孩干脆地摇头。
      黑树还要说什么,被我一把拽住。
      饭后,我俩离开餐厅,朝寝室楼走去,黑树焦急地说:“那些人怎么这样!他们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我突兀地停下了脚步。
      我看着713房间的窗口,脑袋里一道闪电——我看到了护士长的身影在窗口闪过!
      我的脑袋飞快地转着:那些滴到地面上的眼药水已经彻底蒸发了,那张小樱调和了黑色颜料画出火焰的画已经被我处理掉了,我和小樱也约好了对森林的情况绝口不对其他人提及……
      就在我刚要松一口气时,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坏了!那颗黑树从森林里带回来的眼球!它还躺在我的床底下!!!
      沉溺虚幻幸福的院友们不知道将来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但我知道一会儿等着我们的是什么!
    15
      “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我和黑树一走进713房间,就看到护士长紧紧捏着那个圆东西厉声沉喝。
      “这是什么啊?”我走过去看了看,“莫明其妙”地问道。
      “从你床底下发现的!说!你怎么会有这东西?!”护士长狠狠地盯着我,眼睛都要喷出火了。
      “这根本不是我的东西,我也是现在才看到。这小圆球到底是什么啊?怎么会在我床底下呢?”我伸出手要拿过它瞧瞧,但护士长倏地收回胳膊。
      “小樱,这东西是你的吗?!”护士长把脑袋转向坐在床上画画的小樱,我和黑树牵着的手暗暗握紧,紧张地看着她。
      “不是啊。”小樱抬头看了一眼,清脆回答,轻松的语调让我和黑树在心里为她叫好。
      我看着依旧满面狐疑的护士长,准备先发制人:“护士长,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啊,我的床底下出现了不是自己的奇怪东西,而上午医生又说我第二个月的治疗效果很不好,还有,您怎么会大中午的忽然到我房间啊?”
      “还有我房间。”黑树紧接道:“刚刚我的室友跟我说您刚才也突然去那里四处查看,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樱也从画板上抬起头来,声音颤颤地问:“护士长,难道我们不在的时候,有人到我们的房间来了?!”
      “没有,没有!”护士长的语气缓和下来,拿着眼球的手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但她脸上隐隐的惊讶和慌张没有逃过我们的眼睛。她努力冲我和黑树笑了笑:“就是因为医生跟我说了你俩第二个月的疗效不好,所以我才特地过来看看。”
      “那您刚才拿在手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会不会有危险啊?”我追问。
      “我会查明的,不要担心,没必要多想,你们还和以前一样,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啊。”
      “那我们的疗程怎么办呢?会顺利进行下去吗?”黑树有些“着急”地问。
      “肯定会的,肯定会的。你们别多想了,这里很安全,一切都很好。”护士长在我们的“坦然”面对下,最开始的气焰荡然无存,带着慌张和焦虑的笑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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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19
    透过窗户看到护士长离开寝室楼后,我听到小樱轻声问道:“咱们,没事了吗?”
      我和黑树对视着,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就算我们的反应侥幸地躲过了护士长的怀疑,但是我俩的反常疗效和那个眼球也会让我们成为倍加关注的对象,我们的行动很快就会被高度密切的监视着。万一中午同桌吃饭的院友再无意中说出黑树对他们深夜去森林的邀约,我们就彻底完了!
      “小樱,做好准备,今晚我们一起去森林那里。”黑树说道。
      “我,我不想去!那个人……”小樱下意识地害怕。
      “不去就离不开这个疗养院了!”黑树走过去抱住她:“放心,哥哥会一直保护你的!”
      我看着少年英雄一般的黑树,笑了笑,但笑到一半就笑不出来了。
      漆黑的森林,诡异的巨兽,还有那尚未看到的真正可怕危险的东西,这一切,怎么逃离?!
    16
      等待黑夜降临的几个小时里,我们仨照例去上课,去散步,去吃晚饭,按照护士长说的那样“快快乐乐(也是毫不知情)”地打发时间。
      晚饭时,护士长笑咪咪地交给我和黑树两瓶橙色的眼药水:“按时按量继续点它,放心,你们的疗程只是会延长一些时间,没事的。”
      在我进入这所疗养院的时间里,我的同龄人在干吗呢?他们有的在品尝爱情的甜蜜或痛苦,有的在经历友情的激励或背叛,有的对亲情感到温暖或不耐烦,有的为理想努力奋发,有的跟打击搏斗挣扎,有的对不公遭遇愤愤不平,有的对困难坎坷萎靡不振……他们看到了晴空万里或阴霾暴雨,看到了自己不同行为的不同后果,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复杂嘴脸,甚至会看到书本上的黑暗在生活里无情出现。
      无论他们看到的是赏心悦目的,还是伤心刺眼的,都是真实的!
      人的瞳孔为什么是黑色的?因为它吸收了所有的光线,看尽了所有的色彩,有冷有暖。
      而在这所疗养院里的日子,是美好的,是幸福的,但我们都处在假象的真空里,这种虚幻的生活,是没有一丝一毫滋味的!
      这也是为什么巨兽体内那团流光溢彩中,我看不到其中一丁点疗养院的生活片段。那对新人,他们眼球焚烧的火焰,能量完全来自过去的真实生活。
      他们自以为最幸福的7个月时光,一个原子都燃不起来。
      当熄灯时间快到时,我们仨走向寝室,心里一沉——两名工作人员已经安排到楼门口当门卫了。他们笑咪咪地跟我们道晚安:“做个好梦哦。”
    17
      寂静的深夜,我们仨顺着撕成长条的床单悄悄从窗口溜到地面,悄悄避开门卫的视线,绕道向森林进发时,他们闲聊的话声细微地随风传过来:
      “咱俩他妈的真倒霉,跟这儿傻待着。”
      “是啊,别说吃肉了,连汤都喝不到!”
      黑树紧紧握着小樱的手不停步地朝远处的森林走着,我一边感到背上发凉一边紧紧跟着……
      终于看到了那奇异的黑火(今天又有两个疗程结束的院友离开了……)!
      “我们俩已经被注意上了!”我指着黑树对烧火人说:“今晚如果逃不了这里,我俩就完了。”
      烧火人得知了我俩不平常的疗效和床底眼球被发现倒没觉得什么,但是对黑树跟院友发出的邀约大骂:“你怎么这么愚蠢!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不能白白看着他们这样!!!”黑树指着跳跃的黑火回答。
      “你以为你们仨‘幸运’地发现这里?!你以为这小姑娘无缘无故就看到了那只小松鼠?你以为你捡起来的眼球是我无意漏烧的?每个来这疗养院的人,我都试图引过来,但他们只顾沉溺在自以为是的幸福里,根本不想分心留意一下警告的暗示!”
      我回想了一下那同桌吃饭的7个院友的反应,无言以对。
      “难道只有我们三人能逃出去?”黑树不甘地问:“还有那一百多号人呢……”
      “你们仨能不能逃出去还要看你们的造化了。”烧火人冷笑道:“至于那一百多号人,大部分是绝对没希望的。”
      “为什么?”我看了一眼浑身颤抖的小樱,声音也不由地发抖。
      “点的眼药水越多,看到的幻象也越多,这种变态视觉的发达,只会造成另外四感的退化和错乱。只要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吃什么,听什么,嗅什么,摸什么,都无所谓了。”
      黑树目瞪口呆,我顿时想到了那些味如嚼蜡的饭菜,旋律难听的演奏,毫无芬芳的鲜花……而小樱则忽然捂住自己的鼻子。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不远处出现了,黑色火焰已经烧得旺盛明亮。烧火人定定地看着我们:“没时间废话了!你们能闻到我身上的气味吗?”
      我点点头:“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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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19
      “好!我已经来回把去往这森林出口的路走了好几遍,你们顺着气味的引领走下去。我能帮你们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能不能凭你们还算正常的嗅觉离开这里,看你们自己的了。”烧火人看着黑树,冷冷道:“你觉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里,那些已经点完了4,5瓶眼药水,嗅觉快要退化完了的人能走出去吗?”
      “那些眼药水,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我问出了憋在心里已久的问题。
      “欣喜,快乐,温暖,忧伤,愤怒,沮丧,无望,你们碰到这些引发你们不同感觉的事情,你们的眼睛都真实地看进去了。你们人生的能量,无论正面负面,都被不同的经历所积累着。这是你们用色彩丰富的真实生活换来的。7瓶眼药水如果全部滴进你们的眼睛,它们可不是单纯美好地滋润眼球。在激发你们的双眼看到了一心盼望的幻境而自愿留在这里的同时,它们牢牢寄生其中,不断攫取对应色彩的能量。7个月的疗程结束后,你们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其实已经是干瘪瘪的了,所有的人生能量所有的精华价值都积压在两个眼球里了。那些点完7瓶眼药水的人,他们的眼球因为聚集了所有的生命力,会前所未有的饱满鼓胀,变得坚硬,可悲的是他们自己却毫无感觉。”
      我猛然回想起黑树曾经带回的一颗骨碌碌滚到我床底的眼球,还有那对举行婚礼的院友那显得凝固异常的双眼,的确是没有正常眼球的柔软弹性。
      “办理了所谓的出院手续,也就是被挖去眼球。”
      “即使被挖去双眼,也不会致命吧?……”黑树忍不住问道。
      “挖去了坚硬的凝聚所有生命力的眼球,你们还剩下什么?整个身体立刻就化为了飞烟,一丝痕迹不留!”烧火人捅了捅铁罐,冷冷地说道:“所以来这里的没有盲人。与其说他们的世界没有色彩,不如说比起你们这些双眼明亮的人,他们不会轻易对生命感到绝望。”
    18
      当巨兽将黑色火焰一吸而尽,周围一片漆黑中,黑树拉着我的手,我拉着小樱的手,顺着那救命的气味朝森林深处艰难地迈步。
      当我们感到了微弱的光亮,回头隐约看到巨兽体内五彩斑斓的流转时,黑树忽然停下了脚步,对我说:“这段时间,虚幻的东西我们看得太多了,应该看些真实的东西,哪怕是可怕的。”
      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焦急地说:“咱们别走回头路了!”
      小樱还是捂着鼻子,两眼也充满了惊恐。
      但是男孩子那股与生俱来的倔强让黑树坚定地拉着我的手,拽着我们小心地往回走,越来越接近那团流光溢彩。我们隐蔽在树干后面,伏倒在地。
      可是,藏在我心底最坏的预料在真实面前也显得苍白淡薄——
      二十几个医护人员由远及近渐渐朝巨兽围拢,他们的脸上是同样的饥渴贪婪,在光彩映衬下显得扭曲可怕……而更加可怕的是……他们的脸忽然像粘稠的液体一样往下流淌!
      二十几个人体像流质一样瘫倒在地,渐渐变得软滑伸长……从二十几件白大褂的领口慢慢游出了二十多条软体生物,像巨型水蛭一样蠕动着爬上了吃饱后懒洋洋卧倒的巨兽身体上后紧紧吸住,它们大概无法直接吞噬黑火,但这不影响它们以另一种方式满足!
      随着贪婪剧烈的扭动起伏,这些诡异可怖的寄生虫的身体渐渐圆滚饱胀,仿佛在巨兽身上围成一圈半流体状的黏滑流苏,隐隐透出同样色彩斑斓的光亮来……
      真正可怕的这一幕,烧火人尽管每夜都会看到,但却无法司空见惯,他全身哆嗦着大呕起来。
      我和黑树捂着嘴巴惊恐地强压着作呕的反应,但是胃里的酸糊还是从我们的指缝中泌流出来。
      我猛然明白为什么小樱之前能看到那些医护人员的眼睛了……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
      当我们以为这就是终极可怕的一幕时,更恐怖的又来了。
      吃饱喝足,从寄主巨兽身上脱落下来,粘稠滑软的软体生物又向那些白大褂蠕动回去,渐渐变到人形,互相对视着发出满意的微笑。
      紧接着。
      主治医生,护士长,登记处工作人员,还有授课的老师……七个“人”,或蹲或站,对着地上早已摆好的容器畅快无比地“滋滋”撒尿!!!
      不一会儿,透明容器里,装满了红橙黄绿青蓝紫7种颜色的尿液,它们很快就会被灌装到一个个小塑料瓶里,成为需要“按时按量”使用的眼药水。
      我浑身筛糠一样抖起来,我曾经还舔过它!
      和单纯吞噬黑火的巨兽相比,这一切确实是真正可怕的。如果昨天晚上,我们没有及时在烧火人的催促下离开,我们根本没有力气和胆量再回到疗养院去,更不可能坦然面对医生和护士长。
      如果我和黑树昨夜就头也不回地逃出森林,小樱就的双眼就要继续滴进可怕的尿液,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会燃烧成黑火。
      我怀着感激的心情最后看了一眼烧火人,在黑树的带领下彻底头也不回地朝森林深处走去。
      牢牢拽着小樱的右手,我留意到这孩子的左手始终捂着自己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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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19
    19
      两个月前,我是怎么到达这里的呢?
      在长途汽车站,我,还有另外十几个人,根据各自手上那封邀请函的指示,聚集到了一个拿着七彩提示牌的中年妇人那里,跟着笑咪咪的她等上了一辆大巴车。
      在周围人的眼里,我们好似一个即将出发的旅行团。
      行驶中,我对车窗外的景色了无兴致,躺在舒适的座椅上闭上眼睛,昏昏欲睡了大概2个小时,目的地就到了。
      轻轻松松,毫不费力(也像白痴一样毫不知情)就到达的这所干瞳疗养院,如今离开它,却要我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
      眼前漆黑一片。
      耳边不断响起的猫头鹰和夜行动物发出的瘆人动静持续刺激着我们紧绷到极点的神经。
      错综复杂的地表植物和不羁树枝不断牵绊着我们踉跄的脚步,一再跌倒后,我很快就感到脸颊和双手火辣辣的跳痛。
      暂时歇息的片刻,我舔了舔生疼的嘴唇,尝到了鲜血的腥甜。
      “咱们能走出去吗?”我有些绝望地问道。
      “一定能!”黑树坚定回答,像英雄一样不费二话。
      “小樱,抓住姐姐啊。”我鼓起勇气攥紧了小樱的手,听到她闷声闷气的从被捂住的口鼻中发出的医生“嗯”!
      在那奇特气味纤细柔韧的引领下,不知花了多长时间摸索穿越,筋疲力尽的我们在察觉到气味消失后猛然看到了前方不远处那只属于清晨的薄雾和微明!我和黑树惊喜交加地带着小樱快跑起来,冲出了森林,仿佛三颗挣扎着终于冒出沼泽表面的气泡!
      我们仨在晨光中互相看看,污渍斑斑的衣服,伤痕累累的脸庞和胳膊,体力透支的疲态,情不自禁地笑了笑,齐齐瘫到在地上。
      “接下来怎么走?”我喘着气问黑树。
      “我已经模模糊糊看到前面的高速公路了,只要有真正的人在……就不怕了。”
      我彻底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和身边的小樱一样闭上眼睛,大口大口享受着清晨的空气,感受着阳光的抚摸。
      只有被烂泥包围过的人才知道被阳光笼罩是什么滋味。
    20
      离开干瞳疗养院差不多半个月了,我们仨的双眼凭着人体自身的修复能力,渐渐摆脱了干涩不适的感觉,但那些眼药水的后遗症却无情存在:
      我不记得自己曾经享受过恋爱的甜美狂热,黑树想不起自己钱包里的女孩照片是谁。我对自己的父母,感到了很大程度上的陌生。
      至于小樱,她现在和我住在一起,从逃离了疗养院后就不爱说话。
      回到正常生活中的我,重新要面对各种事情:走出父母双亡的悲痛,为自己的衣食住行操心,安慰抑郁的小樱……当然也会有开心的事,黑树常常来找我,在他眼里渐渐呈现真实面貌的我。
      “茉叶,你会不会想起那一百多个院友?我常常会想到他们……”
      我对黑树的话无言以对,最后只能拍拍他:“谁也不能怪咱们……”
      我们没有漫画英雄那种从天而降的神力,我们也没有寓言智者那种与生俱来的聪慧,我们更没有一己之言影响众人的号召力(尤其是那样自甘沉溺的院友……),我们力所能及并且拼尽全力做到的,是在拼命逃生的时候,还带上了小樱。
      虽然仅仅就她一个小女孩。
      虽然我将来能做的,也仅仅是把我们的这段经历写下来。
    21
      我原本以为五年或十年后才会心情平静写下的这篇《干瞳疗养院》,在我们回到正常生活才一个月就写完了。写下它不是为了给人们起什么警示作用或是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读物。
      绝对不是。
      昨天清晨,我被床头柜上的闹钟吵醒,正要起身去按停它,伸出的胳膊取顿时僵在了半空中。
      床头柜上赫然出现了两个白色信封,不知从何而来,但我一下子被激出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一封是给我的:
      茉叶,我们的好孩子,爸爸妈妈很想念你,来看看我们吧。
      一封是给小樱的。
      小樱,我是石头,你最好的伙伴,来找我玩吧,我等着你!
      我和小樱拿着信的手剧烈地抖起来。与其说信的内容让我俩惊愕恐怖,不如说它的气味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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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19
      爸爸身上那种混合烟草的体味,妈妈身上那种混合她最喜欢香水的气息,真实又浓郁地从信上散发出来。
      那个叫“石头”的小伙伴,那个自己血淋淋的眼球混合在鱼肚肠里的伙伴,他那独特清新的体味也准确地钻进了小樱的鼻子里。
      在我俩呆若木鸡如掉冰窖时,黑树带着他的白色信封敲响了我家的门。
      他虽然已经想不起他的死去女友,但信纸上散发的芬芳气味对他来说绝对闻过,那仿佛一柄借助他的嗅觉重重敲击他头脑的锤子。
      小樱猛地捂住鼻子,用棉被紧紧把自己包起来瑟瑟发抖。
      她的样子一下子让我的思绪回到了一个月前的那个夜晚,在烧火人的帮助下奋力逃脱的途中,她始终紧紧捂住鼻子,仿佛生怕闻到一丝一毫烧火人身上的气味。
      我忽然想到,给予我们莫大帮助的烧火人,关于他的存在,他对干瞳疗养院的了解,他为什么为巨兽燃烧黑火,当时只感到大难临头的我们一丝一毫也不曾了解……
      “小樱,你,为什么那么怕烧火人身上的气味?”我隔着棉被紧紧抱住她颤抖的小小身躯问道。
      那是一种仿佛混合了青苔泥土,毛发油脂,焚烧柴火以及某种说不出来的怪东西的综合气味。
      “他的气味……和我爸爸妈妈身上的……一模一样!”
    22
      气味的记忆是真实的。
      某种我们曾经闻过的气味,即使消失了很长时间,一旦再现,会立刻激发出我们关于它的记忆。
      如果是对于我们至关重要的气味,在我们以为它因为某种因素(比如死亡)再也闻不到时却又偏偏真实出现,我们绝不会无动于衷!
      因为我们只是普通人。
      虽然我们明知干瞳疗养院的阴影消失后,更大的阴影已经压过来了,但我和小樱还是准备出发了。
      而黑树,他虽然疑惑不解,但是完全可以在安全的世界里继续生活,可他坚决要跟我和小樱一起出发,陪伴我们主动走进一场更大的诡异不详中。
      谁能否认这个男孩子身上拥有真正的英雄气概?!
      在我们出发之前,我写完了这篇《干瞳疗养院》。
      亲爱的读者,这篇文章对于你们来说,是一个线索。
      但对于我们而言,这是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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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enny 5
    2017-2-20
    干瞳疗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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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24
    象鼻疗养院
      1
      暮光渐暗的傍晚,偏僻安静的道路,一辆平稳行驶的中巴车坐满了昏昏欲睡的乘客。
      我坐在最后一排,和我同排而坐的还有三个人: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女,一个小女孩坐在两人中间。
      中巴车行驶到目的地后,停住了。我们四个和车上的乘客一一下去,看到了面前一大片水色阴郁的湖,远处的湖中心,一座岛。
      一条九人乘的木船分批将二十个乘客带到岛上,我们四个是最后一批上船,岸边空无一人时,中巴车调头离去,很快消失了踪影。
      在登记处办理手续时,我特意站在同排坐车的那个年轻男孩身边,于是我俩被分到一个房间。
      “认识一下,我叫风原。”在房间安顿下后,我主动与站在窗边远眺的男孩打招呼。
      他回过头看了看我:“我叫黑树。”
      “我是来找我妈妈的。”我看着明显不想多话的黑树,索性说道:“我知道你是来找你死去的女朋友的,虽然你已经完全不记得她了。”
      黑树猛地转身,惊愕警惕地瞪着我。
      我稳稳地看着他,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我看过《干瞳疗养院》,刚才在中巴上就认出了你和茉叶,还有小樱。我明白这里也不是一般的疗养院,但我就是要来看看,我妈妈在这里,为什么能死而复生。”
      黑树眼中的戒备消失了,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太好了,我们又多了一个同伴!为什么还能闻到原本绝不可能出现的气味,我们一起弄个明白!”
      晚上的迎新会上,院长和工作人员向我们这些新来的人表示欢迎和信心,并且宣布了每日的作息安排:“每天上午,大家去东边的那片树林里伐木,下午进行舒适的治疗,晚上则是自由活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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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24
    间。”
      伐木?
      我和黑树,茉叶还有小樱四个人有些惊讶地对视,其他人也立刻说道:“邀请函上通知我们来见人的!怎么还有伐木这种劳动?搞什么鬼?!”
      院长笑咪咪地看着我们:“大家一定可以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但是请各位看看自己,现在的状态,见了父母或是心上人,是不是让他们为你们担忧呢?”
      我们互相看了看,明白院长的意思,丧失亲人和爱人的巨大悲痛在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地体现在苍白的脸色,阴沉的黑眼圈,还有恹恹无力的神情上。
      “适当的体力劳动会给大家带来旺盛的胃口,安慰的睡眠,还有越来越积极的状态。”院长满意地看到大家的沉默,继续说道:“我们非常希望看到大家精神饱满地面对自己想见面的人。”
      迎新会结束后,我们这些新来的开始四处散步,熟悉一下环境,我和黑树并排走在茉叶和小樱的身后,自然地保持着小团体的行动一致。
      熄灯铃响起的时候,我们朝寝室楼走去,茉叶小声说道:“这里,目前看来,一切正常,能够闻到花草的芬芳。”
      黑树也说:“我留意了一下老院友,他们的听觉也很正常,对于细碎的虫鸣感到动听,对一个口琴吹得很差的人也友善鼓励。”
      我点点头:“这里好像也没有你们经历过的那种视觉至上的氛围。”
      轮到小樱,她却说道:“可是我却感到晚饭没吃饱……我喝了两碗粥,吃了两个包子呢……”
      “不奇怪,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茉叶想了想,安慰小樱:“没事,明天看看再说。”
      2
      第二天上午,阳光明媚,我们二十个新来的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前往东边的那一小片树林——那里,老院友们已经热火朝天地砍伐起树木来。
      工作人员拿着一份名单,开始给我们分配工作,他认真仔细地一边核对名单,一边安排谁去砍哪棵树,并不是简单地给新人划分小组。这样,我们四人就不在一起了,黑树加入到一群中年人中去,小樱和几个年纪挺大的老人在一起,我和茉叶倒是分在一起,走到了几个和我们岁数相仿的年轻人那里。
      “你们新来的吧?”一个细眉细眼的男孩冲我们点点头:“这活儿干起来不难,就是挺累人。不过别担心,上午咱们干得越累,下午的治疗就会越舒服。”
      我点点头,拿起一柄斧子开始砍一棵粗壮的大树,忍不住问道:“治疗内容是什么啊?”
      “你下午就知道了,”细眼男孩笑了笑:“惊喜提前知道,效果就打折扣了。”
      茉叶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樱,对我小声说道:“这么安排,倒也有道理,小孩子和老年人力气不大,就砍那些小树了。”
      我却不怎么看,黑树的体格明显比我健壮,但他砍的树却要比我们这棵细不少。
      而且这里的树木,有着不寻常的硬度,我抡圆了砍下去的一斧子,仅仅在树干上留下浅浅的一道痕。照这样看来,这个树今天绝对砍不倒。
      我的疑惑被细眼男孩留意到了,他指了指旁边另外两个院友,安慰道:“这树就是挺硬的,我们仨砍了半个多月了,才刚砍过树心,不过,咱们迟早能将它砍倒!”
      我看到茉叶点点头,却没吭声,她仿佛意识到这个男孩的乐观是那种毫不知情的白痴乐观。
      上午的太阳灿烂明亮,每个伐木院友的脸上,密密的汗珠都被照耀得亮晶晶,干活的热火朝天仿佛比阳光的温度都高。
      3
      午饭之后,我感到肚子饱饱,但也挺疲惫,上午的伐木劳动的确不是轻松活儿。
      两点左右,我们房间的房门被人敲响,黑树和我对视了一下,下床去开门,看到一个工作人员拿着东西进来。问明了我俩的姓名,把手上的东西分别递给我们,笑咪咪道:“把它戴到鼻子上,深呼吸几次,接下来你们会觉得很舒服。”
      那是长长的好像象鼻一样的管子,一头是用来罩着鼻子的塑胶罩,另一头是个好像墨水瓶大小的磨砂玻璃罐。
      “真要戴它吗?”工作人员离开后,黑树警惕地看着手上的“象鼻”。
      “先戴上试试,别忘了,你和茉叶在干瞳疗养院里,仅仅漏点了几次眼药水就被注意到了。”我想了想,率先把塑胶套罩上自己的鼻子:“万一我晕过去了,你赶紧帮我拿下来,咱们再想办法。”
      黑树点点头,看着我深呼吸起来,磨砂玻璃瓶里的液体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地减少了一丁点儿……他急切问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
      我的回答让黑树也开始使用自己的“象鼻”,深呼吸了几次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享受和追求的神色:“好熟悉的气味啊……玫瑰的清香,小小奶气的体味,还有那种独有的温暖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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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24
      我看着黑树一次比一次更深地呼吸着,看着他脸上的懊恼越来越深:“可我就是想不起我前女友的样子!压根不记得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我知道这是干瞳疗养院的后遗症,无论是黑树,还是茉叶,他们头脑里关于曾经恋爱的记忆,纤尘不留。
      我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茉叶敲门进来,她明显湿润的眼眶显示她也闻到了爸妈的独特气息,这令她流泪之余更加迫切地想开始找寻行动,她和黑树都不会简单地安于现状。
      我们仨互相看了看,各自戴着“象鼻”的模样,奇怪又让人不安,于是不约而同地摘了下来。
      “我觉得咱们不能沉溺在这样诱人的气味里。”黑树呼吸到正常空气后,冷静地说道:“就像那些眼药水一样,这象鼻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我点点头,茉叶想了想,说道:“但是我们也不能显出太特别了。象鼻还是要戴,但是可以动点手脚。”
      “我也这么想。”黑树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隐蔽的夹层口袋里摸出一只小刀来:“我可不会毫无准备地到这儿来。”
      我摸了摸自己夹层口袋里的小铲还有折叠军刀,笑了笑:男孩子看来都喜欢有坚硬有力的东西作伴。
      一问之下,茉叶随身藏了折叠刀,就连小樱也带了一只小锥子。
      黑树小心翼翼地将我们的象鼻管子划了几道难以察觉的缝隙,这样隐蔽的漏气保证了那个磨砂玻璃罐里的东西就不会完全被我们吸入。
      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晚餐的时候,我们在餐厅里看到不少老院友都戴着“象鼻”来吃饭,那些一闻之下难以舍弃的气味让他们愉快又信心满满,我留意到好些人那磨砂玻璃罐里的液体,已经所剩无几。有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工作人员要求,后者则有求必应地为他们更换新的满满的玻璃罐,并笑咪咪地称赞他们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很不错。
      我和黑树还有茉叶暗暗交换了一下眼色,而同桌的小樱几口吞下一个糖三角后,皱着眉头看向我们,小声说道:“怎么就是吃不饱呢?”
      我们仨不免有些惊讶了,要说昨天小樱的饥饿感勉强有理由,但是今天,早饭和中饭,我们一起同桌进餐,小樱吃下去的东西份量,几乎和黑树的一样多。
      晚饭之后的自由活动时间,看着院友们有的悠闲下棋打牌,有的戴着“象鼻”笑容满面地交谈,好像古怪的动物一样……我和黑树约好今晚不睡觉,看一下夜幕之下的这里,有什么不一样.
      4
      一连几天,我和黑树的夜游都平淡无奇,毫无收获。这座岛正常地沉浸在夜色的安静中,没什么异样之处,更不要说黑树他们在干瞳疗养院里发现的奇异黑火了。
      除了一点,就是夜晚时分多了一些手持木棍的警卫模样的人,但看上去,仿佛也仅仅就是正常的夜间巡逻。
      还有一点……这几天的夜晚侦察结束,回到房间后,我很快就睡着了,而且开始做梦,梦到自己被什么东西劈头盖脸地扑上,很快,整个身体就被包住了……
      白天照例的伐木劳动,我们在休息时候跟茉叶还有小樱碰了碰头,告诉她们这些情况。茉叶觉得这座岛肯定有问题,只是我们还没发现。
      “你们想,这里一百多号院友,每人都能闻到自己重要人物的独特气味,那么也就意味着,应该有一百多个人在我们的视线之外存在啊。”茉叶小声说着,而小樱不知被什么吸引了过去,蹲到旁边的土地上玩着。
      “一百多号人,需要的空间不会小。”黑树想了想,说道:“咱们最好把这座岛上的每个房间都看一下。应该会有收获。”
      我点点头,看着一边玩耍的小樱,随口问道:“她玩什么呢?”
      茉叶的神情忽然变得犹豫不安,她看了看小樱的背影,对我和黑树小声道:“我觉得小樱有点不同寻常,这个星期以来,无论是伐木休息的时候,还是走在去餐厅的路上,或者在我们房间,只要看到小动物,比如说蝴蝶,毛虫,或者是飞蛾,苍蝇,她都会兴致勃勃地去追逐它们。而且……最后一定是弄死它们!”
      我和黑树一怔,玩弄昆虫对于我们小时候来说很平常,但是性格柔顺的小樱,这么一个小女孩,为什么乐此不疲,而且最后一定要结果它们的生命?
      接下来的一星期,在晚饭后的自由活动时间,我们以联谊为说辞,去了所有院友的房间;以称赞饭菜的美味要见见厨师,进了餐厅后面的厨房;以询问治疗进展是否可喜为借口,去院长办公室也看了……其余的房间,只要我们看见的,都以各种理由顺利地进去了,但是一无所获。
      可是每天晚上,虽然我焦急无奈地躺在床上想来想去,但总是很快就睡过去了,然后又梦到自己被一团巨大的不明物质包裹住。醒来后,百思不得其解。
      这天的午饭时间,我们四个对搜寻毫无进展有些沮丧和焦虑,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让碗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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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24
    反射着亮晶晶的光芒。正在我感到有些刺眼,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时,脑子里忽然窜出一道闪电。
      “怎么就是找不到呢?”茉叶喃喃自语道:“难道是从地面蒸发了?”
      “地面上看不到他们……”我控制着狂跳的心,一字一句道:“那么地下呢……?”
      他们仨的神情顿时一振!我们不好在周围很多人的情况下表现出太明显的兴奋,只有眼光明亮地互相看了看。
      午饭快结束时,我对茉叶说:“下午你和小樱来我们房间,或是我们去找你们,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要不还是晚饭以后吧。”茉叶拉着小樱的手慢慢说道:“下午我想在房间好好休息一下了。”
      “我也想休息休息。”黑树看了看我:“咱俩一连几个晚上没好好睡了,上午的砍树又挺累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我的疲劳程度应该比黑树要大,但是我都没他这么想“休息”。
      只有一个原因:黑树和茉叶,还有小樱,他们虽然有所防备,但还是对“象鼻”渐渐有瘾了……
      5
      晚饭时分,我们四个虽然觉得往地下寻找有希望,但是对于偌大的一座岛,应该从哪儿下手,没有头绪。
      院长穿梭在吃饭的院友中间,笑咪咪地听他们述说自己的健康状态越来越好,每天下午的象鼻治疗非常愉快舒适,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只有我们觉得是面具一般鼓舞人心的神情:“很好,很好,我看到大家的状态,也觉得很满意。”
      正在我们几个无声对视时,院长来到我们这一桌:“关系不错嘛,总在一起吃饭。怎么样?年轻孩子们,在这儿的半个多月,自我感觉如何?”
      “挺不错,吃得好,睡得香,就是上午的活儿有些累人。”我语气轻快地回答。
      “上午的疲劳是不是带来下午的舒适呢?”院长看着茉叶还有黑树的配合点头,接着说道:“这就对了嘛。”
      “可是,为什么我会闻到我爸妈那真实浓郁的气味呢?”茉叶仿佛很自然地问道:“既然他们在这里,让我早点见到不好吗?”
      “呵呵,很多人和你一样性急啊。”院长早已习惯一般回答:“但是我们有自己严谨的安排。你也知道你父母按照常理应该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我们的工作是双方面的,拿你来说,既要保证你越来越健康,也要对你爸妈进行治疗啊……”
      院长的话在其他人听来,也许很有道理,并且对神奇又光明的某种力量满怀感激,但是我们只有硬挤出微笑来面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感觉院长好像多看了小樱两眼,然后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姑娘的胃口怎么样?看上去吃得不少啊。”
      “是啊……”小樱犹豫着点点头后,但没多说什么。我们看着院长又走到下一桌去了。
      晚饭结束,走出餐厅时,黑树低声跟我们说:“听到了吗?院长的话表明了那一百多个本来已经死去的人,确实在岛上。”
      我和茉叶坚定地赞同,并且发现小樱不知又看到了什么昆虫,一路小跑地追过去。
      我们仨互相看了看,紧紧地跟着她。
      6
      原来小樱被一个钻地虫吸引了注意力,只见她走着走着,走到寝室楼后光线昏暗没什么人的地方,忽然蹲下身去。从口袋里摸出那支可以伸缩长短的锥子,开始兴致勃勃地挖起泥土来。
      “看样子,她不把那钻地虫挖出来不罢休啊。”我说道。
      茉叶的眉头微微皱起来:“你们看着,挖出来后,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死它。”
      “那我们正好问问她为什么这么做。”黑树抱着胳膊沉沉说道。
      虫子到底没有挖出来,但是我们仨看到小樱的眼睛都瞪圆了,她的锥子挖出一个深深的小洞,结果,一束微弱的光线透了出来!
      我们的心顿时怦怦直跳!!!
      茉叶看了看周围,远处还有院友走来走去,她蹲到小樱身边,小声说道:“先把洞堵起来。”
      掩好透露秘密的小洞,我们感到了这大半个月来前所未有兴奋和忐忑。好容易平静了一些后,茉叶皱眉道:“可是,我们不能就在这里往下挖啊,太引人注目了。”
      黑树看了看我,眼睛一亮:“咱俩的房间在一楼,晚上可以撬开地板,往下挖!”
      我点点头:“如果地下真的住着一百多个人,需要的面积不会小,从我们房间往下挖,不会错过的。”
      “我也来帮忙!”茉叶说道。
      “不用,我和黑树两人就行……”我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小樱,我说不好地下秘密被她发现,是真的无意之举,还是被什么暗自强烈吸引:“你和小樱正常睡觉,等我们挖通地道。”
      熄灯铃响了以后,黑树拿出手电筒,开始费力地小心撬开地板,用小铲挖着下面的土,我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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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24
    窗帘拉紧的窗边,透过窗帘缝留心那些拿着木棍的警卫,及时给黑树发出警惕信息。
      整整一晚,我和黑树轮流挖土和放哨,当黎明的微光亮起时,我俩已经挖了直径容一个人通过的浅坑。
      看着地板上的一堆土,黑树神情有些紧张:“这些土,怎么处理?”
      我一边小心地把地板归至原处,一边说道:“用口袋装起来,带在身上,到树林那里偷偷扔掉。”
      “好办法!”
      但是我俩很快发现,如果要把这些土隐蔽地带出去,一次在衣服下面藏不了多少——我们的挖掘进度就得放慢。
      白天的树林里,休息期间,我和黑树跟茉叶小声谈起时,她紧紧握住我俩的手:“安全比速度重要!慢慢来。”
      从前天开始,工作人员就安排我们开始砍一棵新的大树,而伐木伙伴中,我和茉叶没有看到那个细眉细眼的男孩,一问之下,他的室友告诉我们,院长昨晚通知,今天安排他和父亲相见。
      茉叶看着两天前砍倒的那棵树留下的桩,一声不吭。干瞳疗养院的经历让她明白,所谓的相见,一定不对劲。
      一边砍着新树,一边留意着树桩,我的心忽然一提,小声问两个伐木伙伴:“你们来这里找谁?”
      一个是来找爸爸,一个是来找妈妈,茉叶看着我,一时没明白我的问题什么意思。
      我的心开始往下掉,看来我们这组都是来找爸爸妈妈的。我又接着问道:“你们的父母,去世时,多大岁数?”
      伐木伙伴和茉叶的回答更加剧了我的不安猜测,我们的父母,死亡时的年龄都在40到50之间。而那个树桩上密密匝匝的年轮,就是四十多圈!
      我看着不远处的黑树还有小樱,顿时仿佛明白了工作人员为什么给我们这样安排劳作,黑树正在砍的那颗树,就粗细程度而言,年轮应该在二十圈左右,而小樱和几个老人砍伐的,一看上去就是仅仅生长了十年左右的新树!
      茉叶对我的猜测有些发怔,她盯着正在砍的树小声问道:“这棵树,跟我们的父母,有什么关系?......”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不是这棵树,而是那棵我们砍倒后被工作人员运走的树……”
      7
      午饭时分,我们四个同桌吃饭,我的猜测让大家都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语的紧张和恐惧中。
      我环视了一下餐厅,看到好几个新来的院友连吃饭时候都戴着“象鼻”,仿佛一刻也离不开那种舒适享受。
      “我和小樱明天吃早饭前先来你们房间,帮你们也带一些土出去!”茉叶说道:“慢慢来是不行了……”
      吃完中饭,一回到房间里,黑树就戴上了“象鼻”。
      “咱们还是不要碰这玩意儿的好。”我看着他。
      黑树犹豫着,但是到底没有取下来:“现在好好休息,晚上才能有劲挖土啊。”
      “你别告诉我,你已经对这东西上瘾了吧?”我慢慢说道。
      “当然没有!”黑树的语气没必要地激烈起来:“我只是想舒舒服服地休息充分,这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啊!我们每天都得吃饭睡觉,难道这也是上瘾?”
      “不戴这东西就休息不了?”
      黑树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像找到充分理由一般说道:“我想多闻闻她的气味,这样,才会更有勇气和力量。难道你不觉得闻着你妈妈的气味,很提劲吗?”
      我不再说话,看着黑树那根“象鼻”的磨砂玻璃罐里,已经空了一大半了。我想了想,没有把那每晚纠结我的奇怪的梦告诉他,免得加剧他的紧张。现在的我们,不能被不必要的情绪影响。
      半个月后,我们的通道已经挖了一米多深了。黑树,茉叶,小樱,各自从笑咪咪的院长那里换了新的满满的玻璃罐,我也不例外。
      这天深夜,黑树站在窗边放哨,当我的一铲子下去,竟然透上来光线了!通道挖通了!!!
      我精神大振,立刻接着挖,洞口渐渐扩大,光线也越来越多,正当我要继续时,洞口那里忽然出现了一张脸!!!
      借着手电筒的光,我看到那张脸......古铜色的皮肤包着的几乎只是一具骷髅,看得出鼻梁,颧骨,还有尖下巴骨。
      我大惊失色,身体因为窄小的通道行动困难,全身的血却猛然涌到大脑里,那张木乃伊似的脸突然发出嘶哑的声音:“快回去!”
      我因巨大的震惊而浑身僵硬,只听到那嘶哑的声音说完:“明天这个时候,再来!”后,那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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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24
    口被他的后脑勺堵住了。
      好容易退回到地面,我坐在地上,惊魂仆定后气喘吁吁,虽然我在《干瞳疗养院》里看过茉叶对烧火人的描写,但是实际亲眼见到后,还是被惊吓得血液都发凉。
      黑树被我的发现也惊住了,我俩就着手电筒的微弱光线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狂跳的心才渐渐平稳下来。
      “明晚,去吗?”黑树一字一句问道。
      “去!”我咽了一口唾沫:“但是先不要告诉茉叶和小樱。”
      那句嘶哑的“快回去!”让我意识到下面的危险暗涌。
      “不!”黑树摇摇头:“茉叶和小樱,不是没胆子的女孩,我们四个一起来的,不能丢下任何一个!”
      这一晚,我和黑树瞪着天花板,整夜无眠,24小时后,等待我们的是什么?……
      8
      这天上午,伐木休息时,茉叶得知我看到了木乃伊似的面孔后,安慰我:“虽然看上去可怕,但是他一定不是坏人,在干瞳疗养院里,我和黑树小樱就是在木乃伊似的烧火人的帮助下逃了出来。”
      “而且从他的说话和举动来看,显然是要保护你啊。”黑树想了想,也赞同道。
      “那今天晚上……”我看着他们:“咱们一起下去?”
      黑树和茉叶坚定点头,就连小樱也没什么犹豫。
      故作平静地捱过整个白天,熄灯铃响过没多久,茉叶和小樱轻轻地敲响了我们的房门进来。在窗边看到暂时没有警卫朝这儿走来,我们掀开地板,按照计划,我打头,茉叶和小樱随后,黑树最后,一个接一个地下到通道……
      第一个下到地下的我还没站稳脚跟,就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浑身僵直!
      茉叶,小樱,还有最后下来的黑树,全都和我一样目瞪口呆,被我们看到的情景震住了!
      几百平米的偌大房间,一盏灯也没有,只有一百多个火堆发出跳跃的蓝色火光,仿佛坟地里那种磷火放大无数倍地集中在一起……诡异妖娆的火舌持之以恒地贪婪舔着半空中吊着的一百多个透明的……棺材!
      而且每个棺材里面都满满的……躺着双目紧闭的人!
      熊熊燃烧的火堆旁边是众多木乃伊似的烧火人,佝偻的身形好像幽灵一般瘆人可怖。
      我的牙齿开始格格发抖,茉叶将我的手越抓越紧。巨大的惊恐让我们一时连尖叫的本能都消失了。
      离我们最近的烧火人开始说话,并且将其他人的视线也吸引过来:“你们怎么会发现这里的?”
      好容易稍稍缓过神来的黑树结结巴巴说出他们曾经在干瞳疗养院的经历,茉叶一个劲地咽着唾沫,而小樱开始频繁地抽动鼻子。
      烧火人们的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神情来,我留意到其中一个还在认真地一边数着数一边给透明棺材下面添柴后,寒战顿时遍布全身,战战兢兢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烧火人们互相看了看,齐声悲笑起来:“地狱啊!”
      我们瞪着那悬在半空中的透明棺材里躺着的人,惊恐濒临极限!
      “找一找,这里肯定有你们认识的人!”离我最近,也是昨天晚上警告我的烧火人说到,他的头发好像蛇一般扭曲脏乱。
      不用他说,我们四个已经预感到这点了!迈着惊慌的脚步开始寻觅……
      茉叶很快发出了尖叫,她看到了自己那脸孔青白恐怖的爸妈!
      小樱泪水横流地看到了自己的小伙伴——双眼被挖去,双手被的肉被削得只剩白骨。
      看到透明棺材里双目紧闭脸颊收缩的妈妈,我也瘫坐到了地上。
      只有黑树,拜干瞳疗养院所赐,此时感受不到我们那种撕心裂肺的惊愕和绝望。
      烧火人们悲悯地看着我们:“你们白天闻着那些气味时,绝对想不到是怎么来的吧?”
      蛇发烧火人示意我们去看那些透明棺材顶部,那里通过管子连接着一个容器,滴滴答答的声音显示里面装着液体,而且在不断增加。
      “日以继夜地烤炙,这些死人的气味会不同寻常地蒸腾出来,接着浓缩冷凝在那罐子里成为液体。这种诱饵就钓上来你们这样的活鱼!”
      “你们要把我父母怎么样?!”茉叶一边大叫道,一边就要扑到蛇发烧火人身上厮打。
      “我们只是被迫干这烤炙的活儿!”看着泪流满面的茉叶被黑树拦腰抱住,蛇发烧火人指了指自己的同伴:“我们根本不是获利的人!这种能够逼出死人气味的火焰,同样能慢慢烤干我们的身体,你们看看我们干瘪的样子,就知道我们也是受害者!”
      “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刚刚惊问出来,那个一边数数一边添柴的烧火人急切说道:“我已经烧到第9根木柴了,他们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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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2-24
      蛇发烧火人的脸色严峻起来,对我们说道:“你们赶紧离开!现在被他们发现,太不妙了!”
      帮着我们一个一个退回到通道那里,我猛然想到什么,焦急地问:“这个洞口怎么办?这么明显,一眼就能看到!”
      “我们昨天已经想好对策了。”蛇发烧火人拿着一张皮:“你们离开以后,我就用它贴住洞口。”
      我还是不放心:“这就能不被发现?”
      “这上面是我们用自己的鲜血画的一轮太阳。”他让我看了看那张皮上的醒目红圈,悲哀地自嘲道:“在这永远不见天日的地方,给自己一个虚假的太阳安慰安慰,还不行吗?”
      洞口被贴住后,我没有离开通道,侧耳凝听,听到了下面确实有人前来的动静,有训斥的喊叫,甚至还有木棍打人的声音和凄惨的哀鸣。
      那些一到夜晚就出现的警卫,我终于知道他们真正是干什么的了。
      回到地面,将地板小心地放好,我看到茉叶掩面痛哭的伤心,黑树攥紧了拳头的愤怒。而小樱,脸上虽然一片悲伤,但却隐隐透出一种奇怪的满足……
      9
      地下室的恐怖情景久久在我们头脑里停留,就连清晨阳光的温暖明亮都没缓解我们苍白的脸色。
      更让我们心头乌云密布的是,这里的烧火人自己都不见天日,请求他们帮助我们逃离这座被湖水包围的岛,几乎没有希望。
      上午的伐木劳动,我们四个看着那原来是用做炙烤死人气味的树木,胸膛里汹涌着难以压抑的愤怒和懊悔。
      中午的餐厅里,院长和工组人员有意无意往我们这桌投来的目光令我们不由感到坐立难安……
      下午,我和黑树在房间里看着各自床头柜上的象鼻,一时无语。不过黑树总算没有再戴上它。
      我在头脑里把昨夜烧火人说的每句话重新筛滤了一遍,忽然一拍床沿,对黑树说道:“咱们今晚还得到下面去!”
      “怎么?”
      “最重要的东西咱们没来得及问!”我压低声音说道:“我们砍树,是为了提供木材来烤死人气味。发给我们的‘象鼻’,是让我们沉溺在与亲人重逢的虚幻憧憬中。那么,这里的院长和工作人员,他们最终要得到什么?”
      黑树怔住了,连连深呼吸了几口,仿佛胸闷一般。
      “你还记得你们在干瞳疗养院的经历吧,”我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头皮发凉:“他们最终想要的东西,肯定来自那些被他们宣布可以与亲人重逢的院友!”
      黑树沉默良久,最终不得不点头,接着忽然像被什么念头猛击了一般,瞪着我慢慢说道:“难道,我们……最后也要躺进那些透明棺材里?”
      他说的这种悲惨结局让我不敢也不愿去想,但是,我又觉得仿佛不是这么回事。
      “所以今晚,咱们还要下去,问个明白!”
      夜幕再次降临,我们四个忐忑不安地又进入通道,小心地捅开那张背面画着伪装太阳的皮……
      蛇发烧火人和他的同伴再次看到我们,脸上的神情,既欣赏又无奈。
      我开门见山地抛出问题,蛇发烧火人没有看我,却仔细打量了一下黑树茉叶还有小樱:“你们在那个什么干瞳疗养院待过,在那里看到了一个像我们这样干成木乃伊似的人,还有一头体型巨大的兽……?”
      他们仨不安地点点头。
      蛇发烧火人和同伴们面面相觑后,小声地议论了一会儿,对我一字一句道:“那巨兽,看来就是饕餮2.2!”
      “饕餮2.2?!”
      “饕餮是一种贪得无厌的怪物,看到什么都吃。不过那是原始状态。”蛇发烧火人咧开两条缝一般的嘴唇苦笑道:“而升级后的饕餮,就不再仅仅满足于具体物化的东西了。就像你们仨看到的,各种各样的多彩人生是饕餮2.2的美餐。”
      我仔细琢磨着这个从未听过的名词,忽然忍不住大惊道:“那饕餮2.1呢?在哪儿?!”
      所有的烧火人齐齐悲极而笑:“它就在这座岛上!”
      “你刚才的问题——这里的院长和工作人员贪图什么?”蛇发烧火人看向我:“我真不忍心告诉你……但是既然你们几个死定了,也让你们死个明白吧。”
      “院长和工作人员,他们是披着人皮的魔鬼,是饕餮2.1的孩子。这里,既是他们制作诱饵的地方,也是享受美味的餐厅。当然,他们对死人厌恶鄙视,对活人也毫无胃口,真正满足他们的,是人刚死那会儿,轻柔飘出的灵魂!”
      我忽然失声叫了出来,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话,而且,我眼尖地发现了,那个曾经和我们一起伐木的细眉细眼的男孩,此刻,正躺在悬在半空中的一个透明棺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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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2-24
      烧火人顺着我的视线看去,点了点头:“这孩子,几天前被吞噬了灵魂,现在也成了新的诱饵。”
      “那些恶魔,通过饕餮2.1的扫描定位,从医院或者火葬场将刚刚死去的人运来,用火焰将他们还未丧失的气味浓缩凝聚,吸引亲近的人来这座岛,就像你们这样的。等到时机成熟,那些恶魔就带你们到这里来,然后大快朵颐。”
      “院长的双手,沾了多少人的鲜血?!!!”黑树切齿道。
      “鲜血?”蛇发烧火人摇摇头:“这些恶魔虽然贪得无厌,残忍决绝,但是他们不喜欢肮脏物化的东西,所以绝不会亲手要人的命。”
      茉叶立刻问道:“那为什么说我们死定了?”
      蛇发烧火人悲哀地看着我们:“无论你们来这里多久了,只要闻过浓缩的死人气味,你们就死定了。”
      “为什么?!”
      “那些让你们倍感亲切温暖,无比向往的气味,带给你们虚幻憧憬的同时,也严重麻痹损害你们的大脑。一旦你们吸不到那样的气味,就会感到呼吸系统的萎缩带来的憋闷。就算你们现在停止象鼻也没救,萎缩程度会越来越深,最后,即使在充满新鲜氧气的房间里,你们也会窒息而死。这种没有外加伤口的死亡,保证了灵魂滋味的细致柔和,是那些恶魔最喜欢的美食。”
      我看着浑身颤栗着的黑树和茉叶,他们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惊恐绝望。
      “如果你们不为这些恶魔做事,就不会死这么多人啊!”我忽然感觉无比的愤怒,一把揪住蛇发烧火人:“你们这群卑鄙的可怜虫!你们的助纣为虐一样恶毒!”
      旁边一个烧火人毫不客气地打掉我地手:“你以为我们从一开始就这么顺从得好像绵羊?你以为我们没有斗争过?!可是你知道对手的绝对强大吗?你们以为普通的木柴能燃烧出这令人心惊胆寒的鬼火?你们每天砍伐的那些树,就是饕餮2.1的毛!这个岛本身就是那个怪物!”
      “那,那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我怀着巨大的惊恐不解地问。
      “我们……”烧火人们齐齐发出了仿佛铁锈一般的悲惨笑声:“我们原本就是住在这里的,直到这座岛呈现出苏醒的饕餮2.1那真实面目前,我们在这里的生活虽然平淡却很美好。当我们砍伐树木用作日常煮饭烧火时,渐渐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那些饕餮孩子恶魔一般迅速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宣布了我们今后这种奴隶一样的身份!”
      “你们为什么不反抗不逃呢?”我问道:“既然那些恶魔因为厌恶血腥不会动手杀你们……为什么这么乖乖听他们的话?!”
      “那些恶魔不屑动手,但是你知道被饕餮2.1折磨的滋味吗?”另一个烧火人冷冷地说道,他看着我,仿佛看一个无知却喜欢指手画脚的愚蠢家伙:“那种滋味,全身每个细胞都从内而外地巨痒狂痛,而且没有间歇……”
      又一个烧火人走过来,激动地说:“而且我们不是没有暴动过,我们如果仅仅是逆来顺受,就不会尝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从客观上来看,我们的暴动可以说是毫无希望的。但是,这里的每个人都不认为难道慢慢地被烤干,永远地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狱里更有希望?!”
      那个数着数烧柴火的人也幽幽地说道:“我们的反抗暴动注定换来那炼狱般的滋味儿,但大伙儿还是行动了整整3次!那之后才屈服下来……我们现在可以说已经一无所有了,只剩下自己的灵魂还在体内,这也是支撑大家最后的信念……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快来了,你们是在这里等死,还是回去?”
      我们四个下意识地往洞口退去,烧火人们脸上的表情让我意识到自己刚刚那慷慨激昂的愤怒多么苍白轻薄,谁能指责他们保住自己灵魂这最后的坚持?!
      将我们一个一个送回洞口,在蒙上“红日”皮的最后一刻,蛇发烧火人沉声对我说:“而且,我们的暴动,到底也是让一个同伴逃出去了。不是毫无结果。否则,干瞳疗养院也不会存在了。”
      我无言以对。逃出的唯一伙伴,对他们而言意味着某种胜利,但是那种带来更多死亡的“胜利”,价值是正是负?
      回到房间,我们四个死一般地沉默着,黑树和茉叶用力深呼吸的情形显示了烧火人的话没错,仅仅一个下午没戴“象鼻”,他们已经感到了异样的憋闷……
      忽然,小樱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安地小声说道:“为什么这两个晚上,我从地下室回来以后,就觉得不饿了呢?……”
      我和黑树惊得从床上跳起来,茉叶也下意识地远离小樱几步,我们三个瞪着孤零零站在我们对面的小女孩。
      10
      几个小时后的清晨,我们脚步沉重地前往餐厅。虽然毫无胃口,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注意,我们还在把稀饭和包子放在自己面前。
      我和黑树还有茉叶默不作声地看着小樱皱着眉头吃包子,我们今天才隐隐发现,她脸上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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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24
    显示包子吞进肚里后,仿佛进入别人的消化系统,根本无法给她带来饱足。
      “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啊?”院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忽然出现在我们这桌旁边,看着小樱微皱的眉头,笑咪咪地问道。
      我留意到茉叶在饭桌下面暗暗轻踢了一下小樱,于是听到她还算不错地回答:“我不喜欢吃肉包子。”
      院长笑得更深了:“明天的早饭是菜包子和豆浆,应该对小姑娘的胃口哦。”
      白天的伐木劳动中,我们三个各自想着心事,小樱又在孜孜不倦地寻找小昆虫了。
      休息时,黑树和茉叶重重喘息的样子让我心里越发沉重,他俩虽然焦急不甘地极力掩饰,但是这种仿佛哮喘病人发作时喘不过气的样子显示了烧火人的话一点不错——两人的呼吸系统已经无可挽回地被破坏了。
      中午时分,其它院友纷纷朝餐厅走去吃饭。茉叶瘫坐在地上,疲惫地靠着一棵树发呆。黑树则干脆躺到地上,两眼直愣愣地看着被树枝划分成小块的天空。小樱手上的痕迹显示她刚刚弄死了一只蠕虫,虫汁令人恶心地沾上她纤细柔嫩的手指。而她又被一只小粉蝶吸引着,脚步轻快地追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茉叶才沉沉地开口:“小樱的满足感,不论来自什么,都肯定是非正常,变态的。”
      这点我们昨晚就明白了,所以黑树没什么惊讶,还是直直地瞪着天空,忽然幽幽地说道:“还好我是孤儿,没什么亲近的人,就算死定了也不会躺进那透明棺材里被炙烤气味,去害人……”
      茉叶也咧嘴艰难地笑了笑:“好在我爸妈死在我前头……”
      他俩一副低头认命的样子看得我揪心得疼,我发泄一般抡起斧子狠狠地砍着树,这些害人的饕餮2.1的毛!想着这些树木变成柴火燃烧出幽蓝的火焰。
      同样是火焰,要么幽蓝瘆人,要么黑亮诡异,都是为升级版饕餮们服务的!!!我们难道在知道真相以后,也还是只有等死这条路?
      当我的虎口被斧柄震得疼痛发麻时,纷乱的思绪忽然有一根线渐渐闪亮起来……
      “我们今晚还要到地下去!”我看着黑树和茉叶,坚定地说道。
      “有必要吗?”两人不约而同地苦笑道。
      我点点头,蛇发烧火人对我说的一句话越来越清晰地敲着我的大脑——“而且,我们的暴动,到底也是让一个同伴逃出去了。”
      既然曾经逃出去过一个人,那么,就有可能逃出第二个人,第三个人。0或许代表了绝望,但是1,哪怕仅仅是1,也意味着生机和希望!
      11
      我们第三次来到阴森恐怖的地下室。烧火人们对我们的又一次出现感到不同程度的惊讶,大概是不明白我们既然知道自己都死定了,还来干什么?
      顾不上他们,我抓紧时间问那个蛇发烧火人:“你们那个从这里出去的同伴,是怎么逃出去的?只有他离开了这座岛?”
      他看了看我,有些无奈:“知道如何逃出去的又能怎样?就算真的出去了,你们亲人的死人味已经让你们活不了多久了。”
      我不耐烦地追问着,可是蛇发烧火人的注意力不知怎么转移到了小樱身上,他看着她深深地吸着鼻子,小舌头不由自主地舔着嘴角,发出满足的小声呻吟……他的眼睛越瞪越圆,仿佛被一种既熟悉又不敢相信的恐惧砸到了。
      “从这里出去的不知我们那个同伴,还有两个。”蛇发烧火人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小樱,看着她的五官,看着她的神态,忽然转过脸去对同伴说道:“你们快来看这个小姑娘!!!像不像,像不像……”
      烧火人们朝小樱聚集过来,令她有些害怕地靠紧茉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被几十双眼睛死死盯住。
      “像不像……”蛇发烧火人难以置信,但还是挣扎这坚持说出来:“像不像被饕餮2.1驱除出去的两个孩子?那两个喜欢新鲜人肉胜过灵魂的魔鬼?!”
      烧火人们看着小樱,仿佛突然看到长着两只尖角的小恶魔,嘶哑颤抖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双眼睛,简直和他们一模一样!”
      “还有嘴角,也是那样又细又长……”
      “还有那贪婪的神态……”
      我被烧火人的话弄得有些糊涂,黑树和茉叶面面相觑后猛然大惊失色!茉叶甚至下意识地推开了小樱,惊恐地瞪着她:“你的父母!你跟我说过,他们用你的小伙伴做菜吃!!!”
      躺在透明棺材里的小伙伴,双眼没有了,早就躺在垃圾桶里,而白骨呈现的双手也让小樱顿时想到了曾经那盘让她恶心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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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24
     “那就没错了!”蛇发烧火人喘着粗气说道:“那两个饕餮2.1的孩子,表面看上去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和其它披着人皮的魔鬼一样,但是他们偏偏不喜欢灵魂,只爱啃食垂死的活人,遭到了同类的厌恶,因为那么粗暴的做法让鲜血的腥气污染了灵魂的细致轻柔,令饕餮2.1和它的其余孩子大倒胃口。他们十几年前就被驱逐了……”
      “可是……”另一个烧火人看了小樱后紧紧闭上眼睛:“那两个怪物活生生啃食人的模样,我现在都忘不掉!太可怕了!”
      黑树和茉叶呆若木鸡,他们压根想不到,自己从干瞳疗养院里奋力带着一起逃出去又带着一起来到这座饕餮岛的这个小女孩,竟然是如此的一个异类!
      对于我们仨而言,来到这座岛,如同走入死亡陷阱。而对小樱来说,却好像回家一般……
      我也像遭到雷击一般全身僵直,但是心中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小樱每次来到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都会感到奇妙的满足感。
      而小樱看上去,完全傻掉了!
      这种情况下,任我再怎么追问蛇发烧火人他的那个同伴如何逃出去的也无济于事了。所有的烧火人死死盯着小樱瑟瑟发抖,仿佛面对一枚随时可能将自己炸成碎片的炸弹。
      一片令人无比压抑的安静,只有木材燃烧时那诡异的“噼啪”声……当一阵开门的声音响起时,我们才惊转过神来。
      12
      “糟了,你们来不及回去了!不要吭声!”蛇发烧火人一边说着一边让几个同伴赶紧过来挡在我们前面,抱着一线微薄的希望让我们不要被开门进来的恶魔们注意到。
      透过烧火人们之间的身体缝隙,我们看到院长领着几个戴着“象鼻”的老院友进来,后面还跟着手持木棍的警卫。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院友吃惊地问道,声音不由自主地发抖。普通人,任谁看到这鬼魅一样燃烧的蓝火和悬在半空中的透明棺材,还有木乃伊似的烧火人,都会一下子被恐惧牢牢攥住。
      “我丈夫,在,在哪里?”另一个院友结结巴巴的问道,嗓子里的水分仿佛顿时被惊恐烤干。
      “你的丈夫,还有你的老婆,他们都在这里。”院长笑咪咪地对两个院友说道:“你们自己找找就是了。”
      但那两个人动也不动,仿佛腿脚的力气已经消失了,他们好容易挣扎着转身要跑,却被警卫们挡住了。
      院长迈开步子,悠闲地在一百多个透明棺材中间走着,走着,然后停住了:“过来看啊,就在这儿!”
      身体瘫软的两个院友被满脸狞笑的警卫架着过来了。当他们看到棺材里的人后,顿时一把扯去戴着的“象鼻”,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那种要呕出灵魂的吼叫……
      “答应你们的事,我说到做到吧?你们都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了嘛。”院长看着两个扑到透明棺材上狂抖不已的人,又看了看棺材连接的器皿,脸上露出笃定的微笑。
      两个院友在巨大的震惊和几近疯狂的悲痛中声嘶力竭地痛哭着,那个男院友甚至要冲向院长去打他,但是还没冲几步,就倒在了地上,身体蜷缩一团,而扒着棺材的女院友,身体也渐渐滑到了地上。两人都的十指无力地在胸口处划拉,呼吸声越来越重,痛苦的气息越来越浓……
      “喘不上气了吧?”院长和警卫们的狞笑越来越狂妄:“我们现在也无能为力了呀,因为你俩的丈夫和妻子的生气已经炙烤殆尽了,你们再也闻不到那让你们无比舒适渴望的气味了。空气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已经没用了。”
      “窒息的痛苦没多久了,再忍忍啊。”院长笑咪咪地看着在地上蜷缩一团痛苦不堪的两个人,摆出了为他们的生命开始倒计时的姿态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慢慢地旋转着发条,竟然发出了一种轻柔动听的旋律,但这无疑是哀乐……
      八音盒般细碎轻灵的旋律悠扬流转着,倒在地上的两个院友,在死亡来临的一刻带着无比的仇恨和愤怒死死盯着院长,眼球因为窒息的痛苦渐渐暴突出眼眶,双目的光亮随着生命的停止也慢慢消失……
      我们躲在烧火人身后,眼睁睁地看到了生命的消亡,竟也眼睁睁地看到了灵魂的出现!
      纤柔纯白,闪烁着点点细小光亮,轻若云烟一般的物质渐渐从两具新鲜尸体的眼睛,鼻孔,耳朵,还有嘴角曼妙无比地飘出来。
      警卫们在院长的身后已经蠢蠢欲动起来,贪婪焦急地等待着。
      院长微笑着将八音盒似的东西反方向地旋转发条,轻柔闪亮的灵魂渐渐朝他飞去,渐渐被吸入小盒子里……
      “已经满了。”院长收起盒子,示意了一下警卫们。
      他们开始慢慢地深呼吸着,将空气中漂浮着的残留灵魂吸入鼻孔,脸上浮现出一种大快朵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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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2-24
    满意。
      烧火人们看着这司空见惯的一幕,寂然无声。而我们察觉到小樱也不由自主地深呼吸着,小小的鼻孔也吸进了一丝游魂!
      我们仨终于明白为什么小樱每次从地下室回去后都感到满足……空气里残留的灵魂游丝缓解了她那变态的饥饿!
      “咱们该走了,也要给母亲填饱肚子啊。”院长拍了拍口袋里的盒子,对警卫们说道:“把它埋到树林那儿的土里去!看着吧,咱们的妈妈又会满意地长出新的毛发了!”
      院长仿佛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但是他临走前有意无意对烧火人说的话却令我们如掉冰窖。
      “继续好好干活啊,劳动是你们生命存在的保证。无论是你们,还是这岛上的其它什么人……逃出去根本没用!不是痛死就是憋死!”
      13
      来到这里一个多月来,头一次,坐在同一张餐桌前,我们仨对小樱一声不吭。她摆弄着盘子里的早饭,理所当然没有胃口,看着我们的眼神复杂,湿润的眼眶亮晶晶地反射着清晨阳光。
      早饭结束时,院长派人将小樱叫走了,面对她的忐忑不安,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比起我们,她显然更是院长这伙恶魔的同类。
      上午,我们对着密密麻麻坚硬的饕餮2.1毛发,索性连斧子也不去碰了,在伐木同伴惊讶的神情中离开树林,来到了岛的边缘。面对那一片阴郁的湖水,坐了下来,头脑一片空白地发愣。周围寂静,只有黑树和茉叶越来越粗的喘息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我们的心头。
      一连几天,我们都是如此。如此反常的举动,院长和工作人员仿佛视而不见。大概是我们在他们看来,反正迟早都是死,他们乐得无动于衷。
      凝视着湖面,知道了死期将近,我开始回想自己短暂的一生:从小,父亲就抛弃了我和妈妈,从6岁后我就再也没见到他。妈妈独自抚养我三年后,家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也就是我的继父。妈妈原本以为他的出现会给我们母子生活带来阳光,但实际情况正好相反——整日酗酒,难得清醒时,就是脾气暴躁地发泄,我身上被揍的淤青和紫红,旧的还没退去,新的又迫不及待地来了。妈妈的眼泪最初还能抚慰我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到后来,随着我对她越来越浓的不满产生,也就没什么用了。我知道自己应该像某些流行歌曲里唱得那样快快长大好守护她,但是长期的压抑和不满让我觉得讨厌她更痛快!她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结果亲生父亲一去不回,可恶继父赖着不走,让我的生活就像湖水一样,冰冷阴暗,无穷无尽……
      直到不久前,母亲因为命运多舛导致的长久抑郁终于爆发,从12层高的窗边跳下,当场死亡,鲜血和脑浆四溅,仿佛诡异的花,为自己生命画上了这么决绝的句号。
      紧接着,那个曾经毒打我到给我造成严重伤害的继父,很快也因为酗酒过度而摔在阴沟里被臭水窒息而亡。
      母亲和继父的相继死亡,我在最初的震惊之余感到了一种快意的解脱感,仿佛一直包裹我的一层粘稠浓腻的胶壳终于被风干脱落,让我的生命终于可以好好晒晒太阳了!
      但是很快,对母亲的无穷追悔渐渐缠绕上我,在那十几年的阴暗生活里,我一直坚信自己是最大的受伤者,并且理直气壮。对于辛苦艰难抚养我的妈妈,我什么都没为她做过,甚至在她遭受继父棍棒时,我也只是蹲在角落里,自顾自恨恨地抚摸自己的伤痕,对她的隐忍柔弱恨到不行!
      可是,当孤单的我开始要为自己的衣食住行操心,完全没有人帮助我安慰我时,我才感到一碗热饭,一床暖被多么来之不易。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生活是真的陷入了深深的阴湖里,过去,有妈妈在,生活的艰难程度其实仅仅是小小的臭水塘而已。
      在我无意间看到茉叶的那篇《干瞳疗养院》时,我仅仅以为是普通的玄幻小说,但是几天后,在我床头柜出现了白色信封,里面的信纸上写着“好孩子,妈妈想念你,过来和我一起生活吧,彻底告别往日的黑暗……”
      这很像是恶作剧,但我更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期待着和妈妈的重逢让我不顾起死回生的荒谬性。于是按照信纸上的地址,我来到了长途汽车站,看到了黑树茉叶还有小樱,跟着他们一起上车后,我们四个坐在最后一排……
      在来到这座岛之前的生活,我20年的生活,不到一千字就可以说完了。我低下头来,泪珠落到了湿润的土地上……
      我看着湿润的泥土,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我记得我坐在离岸有段距离,至少两米的地方,为什么脚下的泥土这么湿润?我猛地抬头,看到湖面竟然在无风的状态下起了浪,浪头一个接一个地朝我脚下扑来……
      这情景,顿时让我不寒而栗!这太像那每晚必来找我的那个奇怪的梦!
      我慌忙站起身,看了一下离我不远的黑树和茉叶。他们紧紧靠着坐在一起,身子地下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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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24
    干干的。
      我赶紧走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看到黑树抬起头看着我,嘴角悲哀地一咧:“我和茉叶商量好了,既然我们死定了,就决不能成为那些恶魔的美餐!我俩决定,明天,跳湖自尽……”
      “什么?!”我大吃一惊:“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这么软弱!”
      “不是软弱。既然我们最后不得不窒息而死,当然是死在这湖里的好。死亡来临,灵魂在出窍的一刻是自由的。”黑树说道:“贪图短时间的生命,最后被恶魔们享用灵魂,那才是软弱的!”
      “我们还没问烧火人,他们的同伴,也就是你们在干瞳疗养院碰到的那个,是怎么逃出去的。为什么要眼睁睁放任一线生机白白溜走?!”我大喊着,内心感到无比绞痛。
      因为妈妈跳楼的时间,离我回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甚至就在我上楼梯的时候!妈妈死后,越来越悔恨的我无数次地懊恼自己,如果早到家几分钟,也许仅仅是一分钟,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已经错过一回了,这次,再小的希望,再细的生机,我也要牢牢抓到最后!
      “还有,小樱的长相只是有些像那两个喜欢生吃人肉的恶魔,难道你们就认定她……?”我激动地有些说不出话来,茉叶看了看我,凄然一笑:“昨天晚上,小樱回到房间,告诉我院长这几天跟她说的话。其中一句就是‘和你常常同桌吃饭的三个年轻人,他们的灵魂,我们会特意留给你的’……”
      我目瞪口呆,听到茉叶继续说道:“虽然小樱跟我发誓自己绝不会那么做,但是当她的恶魔内核渐渐苏醒,并且感到饥饿难耐时,她会活活饿死自己吗?”
      “就算咱们能向烧火人问出逃跑的方法,又有什么用?自从不戴那该死的‘象鼻’后,我们现在的呼吸,一天比一天困难……”黑树看着我,胸脯激烈地起伏着。
      但是很快,他看着我的双眼渐渐瞪圆了:“你,你为什么看上去,呼吸还很正常的样子?你一点也不觉得憋闷吗?”
      茉叶也吃惊地看着我,我呼吸了几下,空气顺利地进入我的肺。无论是我戴着“象鼻”的那段时间,还是最近一个多星期,我的鼻腔和口腔,和往常一样,没有大脑麻痹带来的呼吸困难。
      “我,我,就是没有感觉什么呼吸障碍啊。”
      我喃喃说着,头脑有些混乱。
      而湖水涌起的浪头,又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扑到我的脚边,甚至扑上了我的小腿。
      14
      晚上吃饭的时候,小樱又被来到我们这桌的院长叫走了,离开时,原本笑咪咪的好像打量美食一样看我们的院长忽然留意到我脚边的湿鞋印,笑容倏忽消失,竟然反常的不安起来。虽然他的神色变化不明显,但我还是注意到了。
      而且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忽然越跳越快,看着院长带着小樱迅速离开的背影,我立刻站了起来,对黑树和茉叶说:“快!咱们赶紧回房间,到地下去!”
      两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没有多问,和我一路小跑着奔回房间。
      我的潜意识让我好像要跟院长争分夺秒!
      来到地下室,烧火人面对我们的出现很不解,那个蛇发烧火人悲哀地看着奔跑之下气喘吁吁的我们仨:“何必还来这里呢?你们……”
      他的言下之意我明白,已经亲眼目睹了悲惨痛苦的死亡过程,我们还是静静等死比较好……
      我顾不上跟他废话,立刻问道:“当初,你们那个同伴,是怎么逃出这个岛的?!快点告诉我!”
      “他,他……”蛇发烧火人惊讶地看着我的万分焦急,立刻说道:“在我们刚开始干这活儿时,他是唯一一个不愿烧火的,无论院长和警卫这些披着人皮的恶魔怎么威胁,他就是不愿意。因为他当时虽然不知道整日近距离地靠近这饕餮2.1毛发焚烧的火焰会有什么可怕后果,比如力气越来越小,生命特征越来越弱,但是他就是觉得不能碰着邪恶的火焰。他也是唯一一个忍受了三次饕餮2.1折磨的人……院长当然不会容许这种人存在,即使他们不愿亲手结果活人的性命导致灵魂滋味的拙劣,但也决定干掉他了。”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赶紧说他怎么逃的!!!”我打断他的话,心跳越来越快。
      “他的逃离很奇怪……”另一个烧火人说道:“就在院长和那些警卫拿着木棍越来越逼近时,他忽然对着半空中大吼一声‘我愿意!’然后就凭空消失了!”
      “什么?!”我惊讶之余感到深深的绝望,这种逃离方法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后来才从那些恶魔断断续续的交谈中得知,他把自己的生命和饕餮2.2做了交换,也就是说那句‘我愿意’代表着他和饕餮2.2的契约,他的生命得以无限延续,但是要永远饲养那怪兽。”蛇发烧火人看了看茉叶和黑树:“你们已经见过他了吧,还有饕餮2.2。”
      “我们一开始想不通为什么饕餮2.2会选择他,但是听你们以前说的那些话,我们明白了……”蛇发烧火人喃喃道。
      “就是因为他没有靠近这邪恶的火焰,生命特征还保持着正常,最重要的,是眼睛完好无损。”茉叶沉沉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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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2-24
      烧火人们一个接一个,全都点起头来,但是他们的神情显示,对那个逃离的同伴,更多的是感到深切的无奈。
      蛇发烧火人看着我们,不忍道:“别说你们现在已经进入等死的状态了,就算真的逃出去,像我们那同伴一样——永远不死却永远饲养恶魔……难道不是生不如死吗?”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来,我抓紧最后一点时间问道:“快告诉我!这里……有没有饕餮2.3?”
      所有的烧火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仿佛我的脑袋已经完全错乱了。
      地下室的门被大力打开了,院长和警卫们看着这回来不及躲藏也索性不想再躲藏的我们仨,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院长挥挥手:“把他们三个给我关起来!”
      我不知道院长在担心什么,但是我的潜意识让我也作出茉叶和黑树那样呼吸困难的猛喘状态。
      看着警卫们左右开弓地架起我们,院长邪恶地笑了起来:“本来你们还有半个多月好活,不过,还是让你们快点死的好。你们以为自己这段时间来的行动很隐蔽,几个年轻人的‘探险行动’在我们看来,幼稚得可笑!我们只是懒得搭理你们跟这些干死人打听,因为问也是白问!就算你们知道烧火的木料是饕餮的毛,就算你们看到了被炙烤残余生气的死尸,就算你们看到了活人最后怎么窒息而亡,我们又是如何享受灵魂,这一切,仅仅是增加你们的惊恐慌乱,却不能改变阻止你们必死的脚步。”
      “那,那为什么现在要把我们关起来?!”我大吼。
      “因为你们竟然想着自杀!”院长恶狠狠地看着我:“你以为我没从你刚才的湿脚印里看出你想试试投湖自尽?!我们费了功夫让你们来这岛上,给你们好吃好住,让你们一天一天地吸入越来越多的好闻气味,你们是要用自己的灵魂来还的!”
      “院长,他会不会……”一个警卫跟院长咬耳朵,他皱着眉头听完后,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能!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他们就戴上了管子开始吸气,那玩意儿不会找一个注定活不了多久的人。”
      院长的话让警卫们都露出了放心的笑容,看着喘成一团的我们仨,狂妄地狞笑起来。
      15
      我们三个被关在了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从警卫们的话里听出,我们呼吸不到各自亲密死人的气味后,只有几天好活。
      “还不如当初就跳湖了呢!”黑树咬着牙说道。
      茉叶幽幽说道:“当初就不该来,对不起,黑树,本来你可以不来的……”
      黑树抱住茉叶,两人一时都不说话了,不一会儿,我就听到了抽泣声,混合着越来越强烈的喘息声,但我暂时顾不上他俩了。
      这个房间四壁严实,只有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微弱的光亮。但这细小的光亮却好像我心中燃烧的希望火苗。
      “我确定这里的确有饕餮2.3这东西!”我小声对黑树和茉叶说道:“刚才那恶魔的话恰恰暗示了这点,‘那玩意儿’……”
      黑树的声音无力地响起来:“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找那玩意儿,况且要真的有什么饕餮2.3的话,你觉得它能看上只有两三天好活的我们吗?”
      “它会看上我!!!”
      我的回答让黑树和茉叶惊讶无比,黑树忽然想到什么,立刻急切问道:“对啊,为什么你的呼吸,自始至终都不受‘象鼻’的影响,正常无比呢?”
      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我为了找寻母亲而自投罗网来到这岛上,结果,倒是那猥琐恶毒的继父间接帮了我大忙。
      “因为我到这里以后,压根儿就没闻过我妈妈的气味。不,应该说,我压根儿就闻不到。因为我的嗅觉从13岁那年起,因为我继父的一次毒打,用棍子重重地捣了我鼻梁后,就完全没有了……”我慢慢说道:“没有嗅觉的我,无法闻到妈妈的气味,大脑也就不会被阴险的死人气味麻痹损害,我的呼吸系统自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正常。”
      “怪不得……”大吃一惊的黑树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怪不得你从来没有对‘象鼻’上瘾过!”
      我点点头:“如果说这孤岛上只有一个没有进入生命倒计时的人……那就是我!”
      “可是,可是,就算这样,又能如何呢?”茉叶艰难地问道。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时,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院长说了要让他们在这几天好好享受一下临死挣扎的痛苦!”
      “可是院长跟我说好了,他们三个的灵魂归我享用!我肚子饿了,现在就要他们死!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你等着,我们去问一下。”
      小樱的声音让我们全都不寒而栗,看来她的恶魔内核是彻底苏醒了,她的贪婪如此迫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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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2-24
    待……
      在令人无比压抑的恐惧中,我闭上眼睛,对着半空中小声说道:“如果饕餮2.3真的存在,你就来找我吧,把我带离这儿,我愿意用生命和你交换,愿意永远饲养你!”
      话音刚落,茉叶立刻焦急地说道:“不要这么说啊!你知道自己付出的代价多巨大吗?!”
      “不提出这个契约,我们就一线生机也没有了。如果可以逃离这儿,才谈得上将来的机会。如果我现在就能逃走,至少还有时间可以想法儿救出你们!”我坚定地说道:“无论付出的代价如何,我起码还是站在战场上的,只有不倒下去,才有资本说可能。既然有机会抓住1,就不能让自己死死抱住绝望的0!!!”
      但是,我提出契约后,周围却毫无动静,空气的凝滞让我无形中感觉自己伸向1的手,无力地颤抖着……
      最终还是打开门的声音破坏了压抑的安静,小樱拿着一盏烛灯走进来,房门立刻又被警卫重重的关上。
      小樱手上的烛灯让她身后的黑影,长长的。
      16
      “黑树哥哥,茉叶姐姐,还有风原哥哥。你们现在和我一样清楚,我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我从前根本不知道,而且这也绝对不是我希望的,请你们相信我,好不好。”
      小樱的声音轻柔细小,双眼也隐隐含着泪光,她看着我们,嘴唇颤抖着。
      “现在说这些干吗?要是早知道,我们当初根本就不会费力把你从干瞳疗养院里带出来。更不会让你开开心心地到这里,好像回家一样!”黑树无比嘲讽地说道,茉叶看着小樱,脸色沉重地一言不发。
      “你现在就要结果我们的性命?”我盯着小樱,一字一句问道。
      “窒息的痛苦会越来越严重,我不想看你们白白受苦。”小樱从口袋里拿出三瓶安眠药:“虽然院长说药物会影响灵魂的滋味,但是我跟他说,既然你们三个都归我……那灵魂的滋味如何,我不在乎。”
      “好啊,既然跳湖自尽不行了,这么死也挺不错啊。”黑树哈哈大笑起来:“要是我的灵魂滋味苦得不得了,小樱你也将就一下吧。”
      黑树的话让小樱低下头去,肩头一耸一耸的,泪珠越来越多地聚集到尖尖的小下巴上。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倦意袭来,就是自从我来到这座岛以后,每晚必定出现的离奇强烈的睡意,我知道它来了!饕餮2.3来了!!!
      “小樱,答应风原哥哥!”我一把握住她的肩膀,十指紧紧扣着:“尽可能让黑树和茉叶多活一些时候!一定要帮这个忙!”
      小樱吃惊地看着我,下意识地点点头,我立刻又转向黑树和茉叶,趁着睡意将我完全包围的最后一刻冲他们说道:“千万要撑住!哪怕让小樱帮你们再戴上‘象鼻’,也要撑住,让自己多活一天是一天!它来找我了,已经来找我了!你们要相信我,一定等着我来救你们!记住,1再小,它也代表希望!你们现在的1,就是我!!!”
      看到黑树,茉叶,还有小樱全都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眼神越来越坚定时,我冲他们有力地握紧了拳头,让强烈的睡意潮涌一般彻底淹没了自己……
      17
      我漂浮在半空中,自高临下俯视着一座孤岛,岛上的树木全在剧烈地摆动着树枝,仿佛喷薄着狂怒的气息。我看到了一群人气极败坏地朝我追来,双臂疯狂地挥舞着,喉咙里发出刺耳的尖叫,不断朝我扔着木棍,但是却没有一个砸到我。
      我继续俯视着,忽然发现这地方已经不能叫做岛了,因为包围那块陆地的湖水水面正越来越低……等到湖底渐渐完全露出来时,漂浮半空的我开始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力量拉着越飘越远,越飘越远,直到我再也看不见那些人,那些树,那干涸的湖底……
      “答应我的事,你要开始做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声音在我耳边阴侧侧地响起:“我要吃的,是人的梦,越多越好……”
      ……我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缝正刺在我双眼上,我连忙坐起身来。环视了一下周围——
      熟悉的棉被,熟悉的床头柜,熟悉的墙上海报,所有的熟悉让我渐渐意识到我在自己的卧室里。
      我不敢相信地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看,对面那家我以前常常光顾的早餐店已经开始营业了。
      我摔了摔头,却依旧清晰地记着自己的那个梦,看来饕餮2.3,也就是包围象鼻疗养院的大湖,已经成功把我带离那里了!!!
      我还没来得及惊喜,很快,黑树和茉叶,还有小樱的脸庞浮现在我脑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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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红玉 10 楼主
    2017-2-24
      我要救他们!!!
      可是,我却毫无头绪该如何营救,我无数次地对着空气喊叫,让饕餮2.3出现,但是毫无动静。
      困在卧室一整天,坐立不安的我直到夜幕降临,才感到那股强烈的睡意再次袭来……
      “为我办一个失眠疗养院,我会告诉你该给什么人发出邀请,并且准备好‘安眠药’,让他们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多……”古怪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现在知道自己身在梦中的我,却看不到饕餮2.3的模样,我环顾周围,只发现自己被一股浓重的雾包围着。
      “我不会像我的哥哥姐姐那样,我没有具体的存在。但是如果你违背契约,我会让你永远陷在我的身体里,永远感受这种痛苦……”
      尽管在梦里,我也真切地体会到一种难言的痛苦,身体仿佛被什么碾来碾去,令我难耐地大叫起来。
      “这只是一个小提醒,离真正的痛苦还很远。而且,既然出来了,我就自由了。”古怪的声音又响起:“如果你违背契约,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0,那时,你根本再也找不到什么1了。而我却会寻找新的饲养人。”
      身体的痛苦渐渐退去,我咬着牙回答:“我答应你……但是,你先要帮我救出黑树和茉叶,还有小樱!”
      “那两个年轻人我可以想办法,但是小樱,她根本不是人,不能做梦!我没有兴趣!好了,不要再跟我谈条件了!现在,轮到你开始偿还我了……”
      再次在清晨刺眼的阳光中醒来,我久久没有动弹。
      躺在自己的床上,周围是自己熟悉的一切,象鼻疗养院的一切已经结束。但是新的开始,正不容我浪费时间地要去进行。
      尽管我明白自己已经成为干瞳疗养院和象鼻疗养院里那些烧火人的同类——虽然干的活不一样,但是都要饲养升级版的饕餮。
      不过,有一点不同。就算接下来要做的事会让多少人感到0的可怕,但是我是个紧抓1不放的人!
      黑树和茉叶的安全离开对我来说就是某种1。
      虽然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对付饕餮2.3,但是我们三个在一起,是不会束手无策地让0好像绳圈一样将我们紧紧缠住榨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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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璺 3
    2017-4-13
    谢谢楼主辛苦搬文,我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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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眸色如水 11
    2017-4-15
    有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