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渔舟唱晚,幽蓝的渔火妖异地闪在平静的湖面上,明灭不定。
湖面上,还有一轮残阳,酡红色的仿佛男人酒后的脸。连空气,都被这残阳熏的沾染了几分酒气,被染的火红的。
楚留香就躺在这渔舟上。他鼻息平稳得很,显然是醉得睡着了。
他面如冠玉,唇若涂抹,英俊得很。
楚留香突然睁开了双眼,腾空一跃,站了起来。
楚留香原本应该是苍白的脸上隐隐有几分酡红,不知是这夕阳余晖的缘故还是酒的缘故。
楚留香摸摸腰间,酒壶已经不见了。他的眼中,倏忽腾升起几丝疑虑和惊愕。
——他一向都酒不离身,可是今日怎的没了酒?
对于爱酒渗到骨子里的人,如今却没有带酒,这岂非是件怪事?
况且,他楚留香何时竟然来到了一叶渔舟上?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这岂非也是件怪事?
楚留香不觉已经冷汗涔涔,的手足俱已冰冷。
自己昨日不是还在听李红袖讲那些结局美满的故事么?
不得不说,这江湖的事,委实太过奇妙,也太过讽刺。阳光,照在楚留香苍白而俊秀的脸上,也照亮了他漆黑的瞳仁。
宋甜儿又说出了家乡话,一口吴侬软语,道:“侬不是去了胡铁花那伐?”
楚留香苦笑道:“这家伙不知又到那家青楼去风流快活了,以前为我……的那些钱,又打了水漂。他还尖牙利齿地说‘千金散去还复来’当真是……”说完,楚留香摸了一摸鼻子。
胡铁花是个浪子游侠,也惟有香帅楚留香才可以和他成为莫逆之交。
楚留香道:“蓉蓉,最近我们要去干一票大的。你不是说你要为的姐姐……兰花先生赎罪的吗?江南最近有一户为富不仁的富豪,家藏有‘琅邪宝剑’,摸约着可以当点银子。”
苏蓉蓉娉婷的身子不禁颤抖了一下,修长圆润的腿勾勒出极为好看的线条。寒夜,江南,冷风如刀,如岁月,刀刀催人老。
江湖之中,谁人不知道香帅楚留香?
恐怕无人不知。
以前富豪都惧怕楚留香找上自己,因为那代表着金银财宝的损失。现在,却有一鼎鼎有名的富豪,他们要寻找楚留香。
——他们为什么要寻找楚留香?谁也不知道?
不知道,岂非正是一切风波的起始点吗?岂非正是刀光剑影的刀和剑吗?
他们一掷千金,到处打探楚留香的下落,但是均无结果,他们甚至翻遍了大江南北的青楼,找到了胡铁花,但就连胡铁花,都不知道楚留香的下落。
楚留香是人,但是,他若不想暴露行迹,江湖之上,谁人都找不到他。
他轻飘飘若鬼神,盗取他人财物,犹如探囊取物,简单至极。浪涛滚滚,风雨交加,为这本就凄淡的月夜增添了几分凄厉的美感。
可是楚留香的心中并不美。
一觉醒来,自己身在他处,更何况腰间无酒,又正值风雨交加,他心中怎么可能美?
突然,隐约间,楚留香依稀看到一个航船的轮廓。
楚留香的眸子一霎间亮了起来。
他现在需要船。
凄恶的天气,漆黑的天穹,每道风,都仿佛是入骨的刀剑,劈刺得楚留香不禁咬牙!
浓重的寂寞和孤独,在这海面上虽风飘荡,再蔓延开来。
料峭的寒气,眼角眉梢,只觉苍然,胸腔中滚烫的热血,也似乎被冻结、凝固。
天地之间的寒气更重,寂寞也更浓。
楚留香咬了咬牙。但什么能使一个男子汉折腰?风雨、严寒、孤独、寂寞、刀剑都不能使他屈服!
等着船逐渐靠近了,楚留香才瞧见了这船。
楚留香喊道:“喂!我上来了!”
他并未问他是否可以上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上这船,否则,自己变回被浪涛洪流淹没!
楚留香腾空一跃,便踏上了这船,然而之后,楚留香却不禁深深“嘶”了一口气。
这当真是人间惨景!船上二十余人,尽数吊死在船杆上。
每个人的眼睛都凸了出来,显然是一副震骇欲绝的表情。
他们的胸口上还有刀剑的划刺之伤,伤口处,还不停的流血。
他们血还未流尽,便也就是说,他们尚还没死多久!
他们的致命伤,赫然就是脖子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血洞,还在汩汩的冒血。喷溅在船塌上。
他们虽已死,可是心中的怨气和愤怒未息!
刀剑可以辗压蚍蜉蝼蚁,却无法劈开真正男儿的血性!
这些死之后被吊死的男人,是可怜的,更是值得尊敬的,他们纵然血肉横飞,依旧是瞪圆的双目,纵然是死,也是瞪着凶手的!
这世上,倘若都是这等血性男儿,将不知该有多么美妙!
楚留香爱管闲事是出了名的,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他却仍是要再管一管这闲事的!
血还未干,一股腥臭。
楚留香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这些亡灵感到悲哀和惋惜。
随即,楚留香身形一晃,他的踪影已经难寻。
船舵处,楚留香终于驻足停下了脚步。
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背对着楚留香,正掌着舵,航使这这艘船。
楚留香目光一闪,手向黑衣男人的肩膀探去。
然而,留给楚留香的触感却是冰冷入骨的料峭和寂寞,更多的,是恐慌!
楚留香心下大骇,定睛一看,这哪是什么人?分明就是一具蜡像做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