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楼. ,觉得满足了。
直树伸手去摸她的肚子,在跟孩子打招呼:“只是肚子胖了,但脸还是很瘦,最近能好好吃东西吗?”
“嗯!”她很乖。
“辛苦了,怀孕一定很累吧?而且还要一直躺在床上。”
“一点也不累。”这是真的:“我都只要躺著不要动,还是妈妈和裕树比较累吧?”
“那你呢?会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不会。”除了看不见以外。
直树将湘琴的脸捧起,吻了下去,吻够了以后,叮嘱说:“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湘琴在他的唇边回答,又主动圈住他的脖子,回吻他:“你真的黑了很多。”她在说谎,因为她看不见。
直树笑了:“因为一直在野外工作的原因。”
“那,那里是不是有很多病人?”
“嗯,有些地方,要不是因为地震,可能一直都不会有医疗队伍进去,而他们,对于地震,都有自己的求生方法,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会有人进去关心他们是否被困。”
“我看了你在电视上展示的照片,那里的人都好可怜喔……”其实只是听妮娜他们描述的。
“很多人被埋,直到现在,很多堰塞湖的问题都没有解决,危险还会存在,但当地已经在陆续转移灾民了。”
“你一定为了他们一直都没有睡觉,而且吃不好,对不对?”湘琴抚摸著直树的脸,觉得他瘦了:“因为你瘦了很多。”
“大家都一样,我没有关系。”直树喜欢这样跟湘琴聊天,很舒服地聊天:“我还在想,等你把两个孩子生下来,身体好起来之后,我们再一起过去一趟。”
“好!”虽然这麼应著,但湘琴的心在哭,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救人。
于是,她再次抱紧直树,不让他看见自己又要落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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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段108楼. 【八十一节】
已经两天了,这一次,湘琴是真的失踪了。
直树瘫坐在1121病房的病床上,摸著冰冷的床单,面对爸爸妈妈的质问,他实在不知道该怎麼回答。
“湘琴怎麼会不见了呢?”
“不知道……”
“她正在坐月子,身体那麼虚弱,能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
“对啊,她一个人,能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啊……”
“护士都说没看见她吗?”
“……”
“直树,整个医院你都找过了吗?”
“……”
“直树,你怎麼会什麼都不知道呢?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不知道……”
“呜呜……”最后,江妈妈终于靠在江爸爸的肩膀上哭起来:“湘琴到底去了哪里啊?她衣服没有换,钱包没有带,身份证、银行卡都还在包里,她能去哪里嘛?”
“别哭了妈妈……”
“直树,你有问过眼科的周医师吗?确定湘琴的眼疾真的恶化了吗?”
“……”直树想起刚刚周医师对他说的话:‘对不起,湘琴一直不让我通知你,她说她要亲自跟你说的。事实上,她在生产前就已经开始看不见了。’
然后,他又想起他刚回来的那几天,湘琴哭著对他说:‘直树……我很害怕……’
‘傻瓜,怕什麼?’
‘就是很害怕嘛!呜呜……’
为什麼?他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假如湘琴真的看不见,那她是怎麼一个人离开病房的呢?”
“难道有人把她带走?”
“谁会带走她嘛?所有人我们都问过了啊!”江妈妈已经哭成泪人:“是我不对,是我没有发现,其实平常看湘琴吃饭和拿东西的时候,都已经觉得她怪怪的了,可是就没有想过,她已经看不见了……呜呜……湘琴怎麼都一直不跟我说呢?多可怜的孩子啊……呜呜……”
“对不起……我也没有发现。”裕树也在深深地忏悔。
袁爸爸已经站不稳而跌坐在地上了:“傻孩子,她一个人到底能去哪里?”
直树无意识地抚著那张冰冷的病床,眼睛干涩得刺痛:为什麼,要自己承受失明的恐惧,和痛苦?
为什麼,永远选择一个人逃避?
为什麼,永远选择不告诉我呢?
难道我就这麼不值得信任吗?
112楼. 【八十四节】
部落格有回复信息,一直在刷新网页的直树第一时间就打开了。
当他终于看见湘琴的留言,他以他最快的速度打了另外几个字: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然后继续刷新等待回复。
可惜这个回复,他居然一直等不到。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
直树看著部落格中他跟湘琴的照片,渐渐趴在书桌上的他,不知觉地就用手指在屏幕上描绘她笑著的轮廓,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圆圆的嘴巴、圆圆的脸蛋……
湘琴,每当你下定这种决心的时候,我都可以找到你,然后把你带回家,但这一次,你是真的不打算让我找到你了吗?这一次,你又打算离家出走多久呢?
113楼. 【八十五节】
大伟在关上爱的小窝的网页前,看见了江直树迅速的回复,有点惊讶:他是一直坐在电脑前刷新自己的部落格吗?
点开直树的回复,大伟看见他的问题。他双手抱胸想了想,再看看坐在旁边一脸绝望的湘琴,当下就做了决定: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抱歉。
便把电脑关上了。
“喂,我们到了。”大伟说,已经打开了车门:“哇!你怎麼穿著睡衣站在这里?”
“少爷,老爷他坚持出来迎接您的归来。”
“迎接我?算了吧~”
“天使!!!”直接略过先下车的儿子,伟爸爸已经看见从另一个车门下来的湘琴了。他几乎是噙著眼泪,激动地迎了上去。
大伟捂住耳朵,不想听见这些奇怪的噪音。
直接把行李袋扔给管家,就踏步走进花园,但没忘记叮嘱:“看好那个病号跟瞎子。”
“是。”管家恭敬地鞠躬。
“天使……真的好像,好像……,你知道吗?我有多想念你?”所谓的老头子一点也不老,甚至长得跟大伟出奇地像,脸上居然能挂住笑容,但又流著两行清泪——好奇怪的伯伯。不过湘琴看不见:
“我……伯伯,我们认识吗?”
“要是我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我只认识你妈妈,你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但听说你结婚了?为什麼结那麼早?不然我可以介绍我儿子给你啊~~”
“伯伯的儿子?不是大伟先生吗?”
“是啊,就是那个慢人一步的臭儿子!”他说得像是跟他具有深仇大恨,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来,别站在门口,我们进去吧。”
伟爸爸牵起湘琴的手,把她领入另一个世界。
114楼. 【八十六节】
江妈妈忙碌又愉快地为两个小宝贝换尿片,一边安抚一边手脚并用地做表情:“别哭别哭,阿嫲马上就好了,狠快就会干爽了哦~哎呦~~臭臭,便便脏脏,啊嫲先清理干净~~乖~~等一下啊~”
直树下班回来,看见忙得不亦乐乎的妈妈,见她忙进忙出地为孩子们清洁,便放下包包,低头看著两个正在张口大哭的孩子。
孩子居然看见爸爸就开始止住眼泪,他们果然是湘琴生的。
直树俯身,开始有条不紊地为躺在沙发上,正裸体的女儿包好尿片,见孩子开始冲著他笑,直树也笑了:“好了,直花宝贝。”
他转向另一边,看著还在抽噎的儿子,拍了拍他裸露的肚子,说道:“轮到你了,花树。”
“哥哥?你今天回来得这麽早?啊?尿片都包好咯?”江妈妈点点头,对直树的手艺狠满意:“果然是天才,连照顾孩子都难不倒你喔~~”
“这很难吗?”直树不以为然。
“也不是啊,”江妈妈动手收拾垃圾:“但我在想啊,要是是湘琴的话,那她一定会为要同时换两个孩子的尿片而头疼,然后手忙脚乱地大呼小叫,哈哈,一定狠可爱。”却不经意地说出心裏一直在想象的情节。原本忍不住想笑的脸,却因为直树的沈默而凝结住:她又说错话了。
“你快洗洗手,等爸爸回来我们就吃饭,别愣在这裏了~~”江妈妈把刚刚陷入沈思的人直接推进厨房,没让他站在原地不动。
115楼. 【八十七节】
伟爸是一个很有趣的伯伯,他会一直跟大伟吵架,而且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反正你就是看我不顺眼就对了。”他们吵架也吵得很认真,刚开始湘琴会觉得很害怕,但渐渐地,就习惯了,而且大多站在伟爸那边,因为她也很不爽大伟。
这一次,伟爸爸还没正面回答,湘琴就点起头来,在室内也戴著帽子的她,很容易被发现,因为她一点头,就要扶帽子:“喂!你点头是什麼意思?”
被凶的湘琴马上扁起嘴,伸出双手寻求救援:“伟叔叔……”
“那麼大声干嘛啦?!天使只是看不见,又不是听不见!”伟爸爸更大声地吼了回去。
湘琴还在旁边若有其事地点头。
大伟于是刻意压低声音说:“大声的人是你,ok?”
“反正你不能大声!”继续大声。把大伟的耳朵都震痛了。
“对。”湘琴说。
“爸,我真的是你的儿子吗?”
“都说不是咯。”这也是伟爸的标准回答:“天使才是我的女儿。”说完,伟爸已经坐在湘琴旁边,并递上刚削好的苹果。
“我的天啊,你会不会削苹果啊?肉都被你削掉一半了。”刚刚严肃的问题,很快就因另一件事情而被遗忘。
“天使不能吃那麼多啊,她都只能吃一半,我故意的。”伟爸被捅破他不良的刀法,有点尴尬。
湘琴:“对。”
大伟只好翻著白眼,离开此地:“我不想看见你们两个人。”
这个时候,湘琴都会高兴地拍著手,欢送他离开。
116楼. 【八十八节】
能认识大伟和伟爸,是湘琴的幸运。
大伟是在台湾出生的,伟妈在生下大伟不久后就去世了,然后伤心欲绝的伟爸遇到湘琴妈妈,那时候湘琴妈妈还没有认识袁爸爸。
湘琴妈妈因为伟爸丧妻而觉得他非常可怜,一直尽自己最大的能力逗他开心,伟爸把她叫做“天使”,可是天使认识了一个厨师以后,就跟厨师结婚了。
伟爸当时就想,毕竟自己结过婚,又有个一岁多的小孩,所以就放弃湘琴妈妈,去了美国。但他至今仍然非常后悔自己当时没有争取过也许能够得到的幸福,所以才会一直对湘琴妈妈念念不忘。
湘琴从浴室里出来,一路往前数了十步:“1、2、3、4……8、9、10.”
然后摸索著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再摸索著拿起桌子上的梳子,开始梳头。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用强颜欢笑,不用假装她很好,而且已经把帽子拿下。
从梳子上拿下一撮头发,她害怕地放下梳子,不敢再梳下去。
自从坐完月子以后,大伟就开始让她打针和吃药,他说:“这些药会让你产生不良反应,会容易觉得头晕,会想吐,会没胃口,会觉得很累,但通常最让病人无法忍受的,是会掉头发。”
“会掉很多吗?”刚开始,湘琴会觉得害怕。
“没关系,我已经帮你准备好帽子,以后玛利亚会负责你的日常生活,包括搭配外穿的衣服。”
帽子?大伟其实算是一个很体贴的医生。
缓缓地趴在桌子上,湘琴再次发起呆来,而且她自言自语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直树……我真的好想你喔……两个宝贝叫什麼名字?他们跟我一样顽皮,还是跟你一样懂事?他们……会想妈妈吗?但妈妈……”湘琴定了定,吸了吸鼻子,咬紧双唇,警告自己:
“袁湘琴,不能哭,就算没有头发,也要勇敢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