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楼.
明府花园设在宅院西侧,南侧便是后海。花园中央临水起造一组楼阁,尽可赏月观荷,蜿蜒曲折的湖面环绕花园四周,别有情致。周围高低错落,点缀些亭台水榭,假山树木。此时天已黑尽,但见四面楼阁游廊,树枝上,檐口下,累累悬挂着各色琉璃花灯,连冰面上也是摆放着一盏盏荷花灯,绣球灯,将一座花园装点得五彩斑斓。
当年卢氏在世时,每逢元宵佳节,最喜自制花灯赏玩。卢氏早年随父任,在岭南住了几年,见识过制作精美别致的花灯。嫁给容若以后,年少夫妻情投意合,惟风雅是命,时常弄些风花雪月之事,以助闺房之乐。因此头一个元宵佳节,卢氏便提议制些新奇的花灯,给家人一个惊喜,容若岂有不乐而相从之理。
二人于是分工合作,自画图样,亲自监工,从腊月里就开始准备,命南方来的能工巧匠,制成各式精巧花灯,元宵前几天就安放在花园里,请合府老少前去赏灯猜谜,好不有兴。那彩灯人物各异,机关旋动,人物鸟兽就如活的一般,一时众口称赞,名声在外。京城里相识的亲朋好友,纷纷前来明府花园赏灯,艳羡不已,传为一时佳话。
卢氏病逝后,每年元宵节,明府仍聘请南方匠人制灯,并市面上买来各式花灯装点花园,只是今非昔比,盛况难再。虽顾及容若的心情,无人敢当着他的面,提
(1/4)
下一段 余下全文 kingliyy 2017-5-18 回复 21楼.
颜氏送走容若,想到阖家团圆之日,不能共享夫妻-人伦之乐,心里颇有些怨忿不平。正闷闷倚床坐着,心腹丫鬟彩箫过来,低声和主人说道,“奴才看大爷今天一直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来,方才酒席上也不肯多饮,这会儿将要出门了,脸上才见些喜色。也不知这新人有什么大好处,值得大爷这般牵挂。”
颜氏嗔道,“你这丫头,忒也放肆了,背地里议论主子的长短。大爷一直待你和和气气,连句重话也没说过,你倒好,言三语四的,可不反了天了。”彩箫笑道,“奴才能有多大胆儿,就敢说这些。不过是偶然想到这一层,为姨娘着想,有些不平罢了。”颜氏微微一笑,啐了一口,“我还并没怎么样呢,哪儿就轮到你闲操心,替我吃起瞎醋来了?”说得彩箫一笑,低头无语。
彩箫年在二八,父母早亡,并非家生奴才,乃是由下江买来的丫头。早些年,明府嫌京城寻不到上等使唤丫头,便派人至江南,不惜金钱,精挑细选,买来二十多个聪明灵巧,相貌端正的丫头,特请江南女塾师教授些礼仪诗书,趋承应对。一年学成,自己留下八个,那十来个便送给京城几家豪门贵府,这也是明珠大人笼络人心之举,不足为怪。觉罗氏挑了两个姿色平常却极忠心能干的,放在自己房里,余者便分派给府里各房,彩箫即跟了颜氏。初来
(1/3)
下一段 余下全文 kingliyy 2017-5-18 回复 22楼.
三。结良缘千里系红绳 访佳人雪夜听瑶琴
容若出门上马,只唤了小厮松儿跟随。松儿乃明府家生奴才,年方十六,年岁不大,却已跟随容若两年。松儿父母远在辽东庄上为明大人照看田产,在他年幼时,便将他送进明府当差。难得他聪明伶俐,做事用心,尤其嘴风严谨,知心着意,对主人忠心不二,相貌在僮仆中也是拔尖儿,是以深得容若的喜爱,将他选做亲随,不离左右。
二人行至大门外,见天上雪花纷纷扬扬,似玉屑漫撒,地下已铺起薄薄一层白霜。只见沿着后海两岸,各家门头均挂起了各色花灯,玲珑百态,铺红散绿,倒映在冰面上,煞是好看。自家大门外,更是不惜银钱,搭起一座硕大灯棚,扎起彩亭,照耀如同白昼一般,供附近百姓前来赏玩。
历来京师旧俗,正月十三便点放花灯,谓之“试灯”,此后一直到正月十八,家家夜不闭户,男女老少皆涌上街头,赏玩花灯。今日恰巧天降瑞雪,正应了“正月十五雪打灯”的俗语,堪称难得一见的景象,更助人游兴,大街上来来往往,皆是观灯的人流车流,欢声笑语,人声鼎沸,比平日热闹许多,真个是“金吾不禁夜,天下太平时”。
柳巷胡同就在明府西南不远,二人骑着马,不多时就到了胡同口。还是去年暮秋时节,容若由江南归来,在胡同尽端一个四合院里
(1/4)
下一段 余下全文 kingliyy 2017-5-18 回复 24楼.
容若搓着手道,“外面刺骨寒风,这屋里倒暖和得很。”沈宛摸摸他的手,觉得冰凉,皱眉道,“手这么冷,不要着了凉。真亏你,这般寒冷天气,倒有兴站在雪地里听琴。”容若一笑,调侃道,“怎么,我这不速之客,好容易来了,倒惹来你一通抱怨,莫非想打发我回去?”说着假意站起身来,沈宛微微一笑,扯他坐下来,“好生呆着吧,有这些做作给谁瞧呢。”容若望着沈宛只是笑。沈宛将他的手拽过来,放在怀里替他渥着。枝儿送过一杯热茶,沈宛吩咐道,“你叫厨房准备几样大爷爱吃的小菜过来,再把新酿的酒拿过来。”
这小院前后三进院子,一共二十多间房子,住了沈宛主仆十几人,倒也绰绰有余。正房朝南五间,中间乃是起坐大厅,西侧两间做了卧房,东侧两间分别作了书房和妆室。书房门首上方,挂着一块小匾,上书“翠筱轩”,苍秀遒劲的储遂良体,正是容若亲笔所书。此处乃是二人吟诗作画,弹琴弄箫之处,收拾的清雅绝尘,精致脱俗,几案上笔墨精良,窗牖间笺真纸贵。靠东侧置一张紫檀书案,壁上挂一幅倪云林的水墨山石,北墙立着一溜儿紫檀书橱,沿窗花梨条案上,摆着那张铭文古琴,旁边摊着一部琴谱,从屋里的陈设看,无一痕钗粉之气,却尽皆君子之风。
容若走过去,抚着琴问,“怎么
(1/5)
下一段 余下全文 kingliyy 2017-5-18 回复 26楼.
在灯棚里东瞧瞧,西看看,逛了有半个时辰,忽有一人,在旁边将容若的肩膀重重一拍,高叫一声“容若,原来是你!”容若吓了一跳,急回身一看,原来是位相熟朋友,姓吴名雯,字莲洋,山西蒲州人士,四十余岁,此人是个布衣才子,极有文采,却最是清狂潇洒,不拘形迹,又不善修饰,整日粗头乱服,满不在乎。今日出门看灯,只穿件油腻腻的羊皮大氅,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里面衣服的扣子也掉了几颗,长长短短,不成个模样,枝儿见了,忍不住捂嘴偷笑。
吴雯并不认识沈宛,和容若寒暄几句,见沈宛体态风流,穿着打扮是位贵介公子的模样,便问道,“这位是。。。。。”容若一时未曾打点,犹豫一刻才说,“这是小弟远房表亲,姓沈,刚从南边过来,小弟今日陪他到此闲逛逛。”吴雯便和沈宛拱拱手,两眼看定她的脸,口里连称“幸会,幸会”,沈宛只得也和他拱拱手,脸上泛起滚滚红晕,幸被严严遮住,无人得见。吴雯问道,“敢问沈世兄仙乡何处,来京多久了?”沈宛道,”小弟乃吴郡人,到此地有三个月了。”吴雯又追着问,“沈世兄尊庚几何,贤昆仲几人,可曾恭喜过?”沈宛觉得好笑,只好胡绉了几句。这吴雯是北方人,一辈子没去过江南,又问些江南风貌人情,沈宛连连招架,心里却暗暗叫苦
(1/7)
下一段 余下全文 kingliyy 2017-5-18 回复 40楼. 五. 佳园赏雪见景联诗良宵绸缪鸳梦难醒
原来此处乃是一位郡王的私家园子,从前朝一位名士手里买下,占地很是广阔,这园子本已不俗,郡王还不足意,又请江南名家将院子点缀一番,作为自己归田养老之所,不时请至亲好友来此游玩。容若和他相熟,自然来过几次,今日元宵前夜,园子里也布置了各式花灯,装点得如同不夜城一般,广邀京师友朋前来赏灯。容若叫松儿下马去问,不过一刻,那园中管家跑过来,深深打一躬道,“不知成大人前来,有失迎候,主人赴宴未回,吩咐说,若有贵客来,尽管入园赏玩,不必见外。”
容若翻身下马,和他说道,“多谢你主人雅意,我带朋友进去观一回灯,也不用你们跟随伺候。”那管家答应了几个是,便恭请他们进园,又招呼家人赶紧扫雪,再点上些花灯,供大人们观玩。
此时雪下得越发大了,片片大如鹅毛,地下的积雪已有两寸来厚,园中只有不多的几人,在里面闲逛,清清冷冷,别有一番韵味。容若和沈宛合撑着一柄青油伞,踏着一地玉屑琼瑶,缓步而行,忽听不远处一阵笛声悠扬,夜空中格外动听,沈宛停住脚问,“哪里在吹笛?”容若细听一刻,笑着道,“这正是‘谁家玉笛暗飞声’了。大约是府里的班子在练习,这位王爷最好听曲,专门养了江南昆曲班子,在
(1/4)
下一段 余下全文 kingliyy 2017-5-20 回复 41楼. 枝儿出来了吹了半天的风,未免兴致索然,身上又觉得冷起来,将衣服裹紧些,笑着说,“姑娘和大爷真是好兴致,这般大冷天儿,家里好好的暖炉不守,倒要出来顶风冒雪,喝一肚子凉风回去。”沈宛“嗤”的一笑,嗔道,“要你来多什么嘴。你自要跟着出来,这会儿看厌了,后悔了不成。”
那管家匆匆走过来,请了个安道,“备了一些点心酒水,不成敬意,请成大人和友人上去屈坐屈坐,挡挡寒气。”容若和沈宛逛了半天,正觉得冷,便道声谢,随管家上了楼。只见里面灯火通明,炉火正旺,陈设得极为幽雅,推窗一看,四面雪雾濛濛,琼楼若隐若现,心情大畅,容若问那管家,“今日试灯,园中客人为何这么少?”那管家姓叶,待客极有分寸,陪着笑回道,“先前人倒是很多,雪下得大了,便都走了,想是大人们身子娇贵,这样的风雪天儿,情愿回去守着火炉。”容若笑着说,“可见我们和常人不同。”
说话之际,两个家人已流水一般摆上十数样精美点心,又斟上温热的陈酿。沈宛此时胆子也大了些,便将水貂帽除下来,只带顶瓜皮小帽,背后三股乌油油的长辫子。那家人见沈宛如此少年美貌,且肌肤如玉,素手纤纤,宛如女子一般,忍不住偷看几眼,心里很转了几个弯儿,不知是这位大人什么亲朋,也不敢乱
(1/4)
下一段 余下全文 kingliyy 2017-5-20 回复 49楼. 六.擢高第英才受冷遇 入内庭文士充虎贲
容若骑马回到后海私邸,已是后半夜,天上雪花飘飘洒洒,坊间爆竹零星可闻,明府大门前雪雾茫茫,寂静无声,一对汉白玉石狮子,落满了积雪,更显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未免深夜打扰众人,容若便在外书房歇下,只叫了松儿桂儿两个小厮在外书房伺候。颜氏放心不下,挑灯夜待,闻小丫鬟报大爷已回府,在外书房住下,忙叫彩箫把容若明早随扈的行李拿过去,又关照外面的小厮,好生伺候大爷茶水起坐,不得偷懒。
不过两个时辰,颜氏便起床,带了几个丫鬟赶至外书房。容若早已起身,正低头整顿随身带去的弓矢,腰刀等物。二人刚说了几句话,颜氏见他满脸倦容,声音嘶哑,咳嗽不断,问道:“大爷身上觉得怎样,莫不是着了风寒?”容若含糊道,“没什么,这边火炕烧得不热,晚间越睡越冷,早起有些头疼。”颜氏一听,唤松儿进来训道,“这书房交给你们二位,全凭你们经心。大爷每歇在这里,必要头疼脑热的。你们这两个奴才是如何当差的?只图自己舒服受用,夜里也不知起来照看。”松儿低着头,不敢言声儿,容若道,“不怪他们,是我自己要睡在这里的,受了些凉,没甚大事。”看松儿脸上甚是委屈,便打发他出去。
颜氏皱眉道,“你如今不比往年,略一
(1/4)
下一段 余下全文 kingliyy 2017-5-20 回复 51楼. 容若正当翩翩少年,志满意得之时,这场伤心气恼非同小可,足足病了一月有余,才慢慢痊愈。病愈后一度无心书卷,日日与一帮勋戚子弟较练骑射,聊以发泄心中愤懑。明珠一向争强好胜,望子成名之心尤为念切,今见容若如此,忧心如焚,却也无法劝解,惟叹功名迟早,自有一定,任是你才高八斗,乡会连捷,也拗不过天意。只得自我安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容若尚且年少,晚几年成名,倒可多读几年书,未尝不是件好事。
容若消沉放浪之际,幸有恩师一番安慰教诲,当头棒喝,让他不致沉沦丧志。此后收拾心情,笃志芸窗,丙辰年再赴殿试,由于廷对出众,切中利弊,读卷各官叹为异才,当科主司,大学士李霨更将其优定在前十之列,进奉于御案之上。升殿传胪前一日,容若与一班新科进士恭侯于乾清门外,最终由康熙御笔一圈,钦定为二甲七名进士。
满清初入中原之时,曾分旗汉两榜,各自取仕,以优待八旗子弟,培植自家人才,此后八旗考试时有时无,并无定准。丙辰科,康熙下令取消八旗考试,满汉一体,容若此番殿试,乃是和十七省会试中试精英,一百九十余名汉人士子同场较量,名登十魁,天子亲点,已然是破天荒的一桩罕事。自此成德满洲才子的大名,四处传扬,人人称颂,真可谓金马
(1/4)
下一段 余下全文 kingliyy 2017-5-20 回复(3) 52楼. 七.拦惊马容若勇当先感义举福全赦庸才
今日雪天扈驾出游,又适逢元宵佳节,众人不免有些懈怠,容若此时打起十二分精神,谨防出什么岔子。天子乘坐的御辇,坚固且笨重,由八匹御马拖拽,行动十分迟缓。四九城内,道路宽敞平坦,又有看街守卫反复清理,应不会有大事。出了永定门一路向南,郊野道路崎岖不平,又逢天降大雪,因此难保人马能顺利通行。
容若设想的果然不差,一出了永定门,但见前方道路白茫茫一片,开路的护军手忙脚乱,胡乱的清理路上的积雪,致使前行速度放慢许多。康熙有些不悦,在御辇内问了几次,太监传下话来,慌得众大臣及护军统领跪地谢罪不已,转过身又纷纷训斥手下,一时弄得场面混乱不堪。
看看已近午时,大队人马缓缓而行,不知何时才能抵达行宫。也是合当有事,那御辇突然陷入雪坑中,再也无法前行。容若等一众侍卫见状,纷纷跳下马,帮着把御辇推出雪坑。怎奈御辇体形甚是庞大,路面又极为湿滑,无论众人使尽全力,还是无法让它重新挪动。
那护军统领四下查看一番,急命手下取来草垫铺在地上,看看还是不敷使用,事情紧急,不容再耽搁,容若便招呼大家脱下身上的马褂长袍,铺在御辇前,又叫众人到周边沟渠中寻一些大块的石头,垫在轱辘后侧。众人重又把
(1/4)
下一段 余下全文 kingliyy 2017-5-20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