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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心翼翼地问:“抱歉打断一下,您是打算以这种方式报复杜凌风吗?”
洛予安脸上满是狡黠:“怎么样?是不是很痛苦?很绝望?很生不如死?”
我细细打量着近在咫尺的男子,他身形修长,五官毫无瑕疵,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带着摄人心魂的妖异美。
什么样的缺心眼才会觉得他睡了我叫报复?
更像是一种福利。
于是我体贴道:“洛大人,您不必用强,我会很配合的。”
谁知洛予安却停下动作,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我很惊讶:“我可以回去了?”
连正戏都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洛予安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冰:“我是让你滚去地上睡。”
看来他不喜欢我这种主动的。
我乖乖抱着被子躺到了地上,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觉。洛予安表情很难看,似乎很费解为什么我在地上也能睡得那么香。
第二天,洛予安宣布要纳我为妾。
他一脸得意:“报复一个仇家的最好方法,就是抢走他最心爱的妹妹。”
洛予安抬起我的下巴:“等杜凌风历经艰辛找到你后,却发现你已经成了我洛家最低贱的小妾,你猜,他会是什么心情?”
杜凌风什么心情我猜不到,反正我心情挺好的。
虽然洛予安名声臭了点,但他极其富有,光是洛家这栋宅子,就装饰得比王府还富丽堂皇。嫁进洛家后,最起码不愁吃喝了。
洞房花烛夜,洛予安掀开我的红盖头:“做我的妾,你是不是觉得很屈辱?”
我冲他羞赧一笑:“那我以后就叫你相公啦。”
洛予安表情一滞,似乎被恶心到了,冷眼瞪我:“杜凌风来救你的那一天,就是你们兄妹俩的忌日。”
我再一次解释:“我真的不认识杜凌风。”
洛予安勾唇冷笑:“装得不错。”
世上竟有如此糊涂的恶人。
我决定闭嘴,不再解释。
反正嫁给他百利无一害,有世上最柔软的床褥,最美味的食物,最英俊的相公,还有无数佣人贴身伺候,我倒宁愿自己真是那位杜妹妹。
吃腻了甜的后,佣人会适时送上咸的。
天气一热,佣人就会及时过来摇扇子。
浴桶里的洗澡水,每晚准时准点放好。
作为知名大恶人,平时根本没人敢接近洛予安,就连佣人也不敢跟他多说半句话。
然而对待我这个所谓的仇人妹妹,洛予安却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坏。除了冷若冰霜的眼神偶尔会让我起鸡皮疙瘩,其他都很正常。
哪怕我故意闯进洛予安的房间偷看他洗澡,他也只是黑着脸让我滚出去,而没有把我绑起来毒打一顿。
搞得我云里雾里,不明白他到底是大恶人还是大善人。
佣人们总是用同情的眼神打量我,以为我遭受了什么惨无人道的凌辱折磨,我连忙解释,洛予安并没有折磨我,对我宠到不行。
洛予安目睹此举,声音似冰:“我对你宠到不行?”
我点头:“确实。”
洛予安生气了。
他粗鲁地将我压倒在床上,又开始脱衣服。我直直盯着眼前洛予安线条分明的肉体,忍不住脸颊发起了烫。
洛予安皱眉:“你该不会是在脸红吧?”
我故作迷茫:“没有啊,人家好害怕。”
洛予安立刻黑下脸:“怕就滚去地上睡。”
这人好奇怪,说他对我好,他生气,假装害怕他,他还是生气。
我无奈地凑过去亲了下洛予安的脸颊:“可人家想跟相公一起睡嘛。”
洛予安身形一僵,我以为他会一掌把我推到床底下,然而他却只是低声问:“你真的愿意?”
我疑惑:“我有不愿意过吗?”
话音刚落,我腰间的衣带便被洛予安悉数解开,露出了身上刺眼的烫伤。
洛予安蓦地停下动作:“谁弄的?”
我用被子遮住身体,低声说:“老鸨。”
什么样的人会一点都不怕嫁给暴虐成性的大恶人?
自然是,经历过更丑陋事物的人。
没错,我是一个妓女。
受尽欺辱,任人玩弄。
比小妾还要低贱一万倍。十岁之前,因为家里经常断粮,我只能靠乞讨填饱肚子,有时候好不容易被施舍了一块栗子糕,还要特意留半块拿回家给爹娘吃。十岁之后,弟弟出生,我终于结束了乞讨生活,因为爹娘把我卖去了妓院,为了养儿子,他们毫不犹豫地舍弃了我。
我永远记得自己被老鸨带走时爹娘低头数钱的样子,眉梢溢满掩饰不住的喜悦,甚至无暇再多看我一眼。
果然是一家人,如今我贪财的性子显然就是遗传自他们。
起初我不想认命,一次又一次试图逃跑,然后被老鸨轻而易举地抓回来,将烧红了的火钳按到我身上。
但我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因为烫伤带来的痛苦,对比其他我所要经历的事,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时间一年又一年过去,逐渐被磨平所有棱角的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永远也斗不过命。
老老实实当一个卑贱麻木的妓女,就是我的命。
除非去死。
虽然改变不了自己的生,但我可以决定自己的死。
所以,我斗志昂扬地去上吊了。
郊外有一颗拥有完美弧度的歪脖子树。
风吹过时,会有淅淅沥沥的枯叶落下来。
就像下雪一样。
死在如此情景下,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洛予安缓缓放开我:“杜凌风怎么会允许他妹妹被这样对待?”
因为我不是谁的妹妹。
因为没有人会来救我。
世上人与人之间的命运总是各不相同。
有洛予安那种住在金碧辉煌豪宅里的大恶人,也有我这种从小就被爹娘卖进妓院的倒霉鬼。
从来没有人关心过我的死活。
除了洛予安。
那天我站在小板凳上,盯着绳圈,思考着自己被吊死后舌头会不会吐出来。
我的洛大人,从天而降。
带走我,拯救我。对他人而言如地狱深渊的洛宅,却是我唯一的避难所。
洛予安语气稍微柔和了点:“你倒是挺有骨气,宁愿上吊也不肯认命。”
我叹了口气:“因为那些客人年纪大又长得丑,我实在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如果他们都像您这么倾国倾城,我咬咬牙也就忍了。”
洛予安:“……”
他的表情像是要掐死我。
我抓住洛予安的袖子:“相公,你嫌弃了我吗?”
洛予安皱起眉:“说什么胡话?”
他终于压倒了我,炙热的气息缓慢包裹我,动作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我在心中暗笑,明明就很宠我,他还死不承认。
那之后,每天早上一睁眼,我都能看到枕边洛予安静谧的睡颜。
他再也没有让我睡过地上。
我总是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脸,然后再被他冷若冰霜的眼神瞪得收回手。
洛予安勾唇微笑:“如果杜凌风知道我睡了他的妹妹,表情一定很难看。”
我没好意思说出口,杜凌风只会满脸疑惑地提醒他:不好意思,您睡错人了。
洛予安到底是不是十恶不赦,我不知道。
但他应该挺孤独的。
因为宅子里几乎没人敢主动跟他搭话,看似威风凛凛的洛大人,却有着无比落寞的背影。
只有我经常恬不知耻地凑过去——
“相公,尝尝我刚做的栗子糕。”
“相公,我这身新衣裳好看吗?”
“相公,今日天气甚好,我们出去散散步怎么样?”
洛予安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杜凌风怎么还不来救你?”
我低下头:“如果永远都没人来救我,你会扔掉我吗?”
洛予安冷冷回答:“那你就做我一辈子小妾。”
我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说话算话!”
洛予安表情僵硬,像是在害羞,又像是在不高兴,鉴于他大恶人的身份,应该是后者。
我生怕惹怒他,立刻松手想要撤离,却又被洛予安拉回了怀里。
我抬头凝视他,他低头望着我。虽然我这样很像恶毒女配,但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好不容易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岂能白白让给别人?
我悄悄尾随送饭的佣人找到了囚禁杜心悦的房间,故意上前跟守卫搭话,趁其不备顺利偷到了钥匙。
经历了这些年的摸爬滚打,偷一把钥匙对我而言再简单不过。
谁知刚打开门,脑袋就被一只花瓶迎面砸中。
杜心悦懵了:“对不起,我还以为是洛予安。”
所幸我的脑壳还算坚硬,没有被当场砸死,只是破了点口子。
我摸了下额头,蹭了一手血,叹气:“我是来放你走的。”
杜心悦湿了眼眶:“你好善良。”
那倒没有,我只是担心你会抢走洛予安而已。
我正心虚着,忽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做什么?”
我缓缓回头,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洛予安。
一阵尴尬后,我僵硬地笑:“我来陪杜妹妹聊聊天,顺便传授她一些小妾心得。”洛予安眸色发冷:“不需要。”
然后我就被赶了出去,为杜心悦和洛予安腾出二人世界。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他一点都没注意到我额头上的伤口。
或者说,看见了,但不在乎。
回到清清冷冷的屋子后,简单给自己包扎了一下,我便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我感觉到有人在处理我的伤口,动作无比温柔。
我缓缓睁开眼,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正是洛予安。
原来他还是心疼我的。
我忍不住想裂开嘴角笑,又害怕表现得太过得意忘形。
“疼吗?”洛予安低声问。
“本来超疼的,但被您亲手处理过后就一点都不疼啦。”我不要脸地说着肉麻话。
洛予安目光变得柔和,低沉的呼吸离我越来越近,直到缠绕上我的唇畔。
他在吻我。
不是把我当成了杜心悦,不是为了报复杜凌风,而是真正地,在吻我这个人。
心跳猛烈加速。
明明已经和眼前这个男人睡过数次,此刻我却如同情窦初开的良家少女,因为一个温柔的亲吻而慌了神。
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
贪财如我,喜欢洛予安家的大宅子,喜欢他为我安排的房间,喜欢他从不让我饿肚子,喜欢他给我买的漂亮衣裳。
那么,对洛予安本人呢?我,喜欢他吗?
我不知该如何应对,紧张之余,胡乱开口:“洛大人,能不能放了杜心悦?”
洛予安面露不悦,轻轻咬了下我的唇,耐着性子道:“理由。”
“因为……”因为我自私?嫉妒?因为我想独占他?
一个无辜女子被囚禁了,而我却在担心她会抢走我的位置。
他会不会讨厌这样的我?
我只好装出一副善良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说:“因为囚禁别人是不对的。”
洛予安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眼底阴云密布,仿佛随时会张口咬断我的脖子。
他冷冷推开我,一个字都没有说,起身离开。
显然,我又玩脱了。
杜心悦出现后,我好像一直在惹怒他。
我忍不住暗骂:“杜凌风是死了吗?怎么还不来救人!”
话音刚落,一个少侠打扮的陌生男子便破窗而入。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男子一身白衣,悠悠开口:“姑娘,在下正是杜凌风。”
不愧是亲兄妹,杜心悦被抓第二晚就火速赶来救人了。
我热情道:“杜少侠,我知道你妹被关在哪个房间!我带你去找她!”
下一刻,杜凌风抱起我就跑。
我懵掉,刚想问他是不是救错人了,就迎面看见了洛予安。
那个令全城闻风丧胆的大恶人,此刻却直愣愣地呆立原地,如同被抽去了魂魄。
我被杜凌风用力箍在怀里,与洛予安四目相对,或许是夜色迷惑了我的视线,我竟然从他的眼底看见了哀伤,慌张,以及恐惧。
他在怕什么?
杜凌风?还是……我?
来不及思考,我便被带出了洛宅。
我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大哥,你救错人了。”杜凌风一脸凛然:“没有错!你是以我妹妹的身份被洛予安错抓的,于情于理我都必须把你救出他的魔爪!”
我愕然:“那你不管杜心悦了?”
这人还算是个哥哥吗!
杜凌风表情沉痛:“妹妹我自然也会救!只是出于责任和义务,我不得不先救你。毕竟你已经被洛予安抓走有一段时日了,定是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我不忍心再让无辜的你白白受苦了。”
我咳了咳:“倒也没有受什么苦啦。”
杜凌风按住我的肩:“姑娘!在我面前你不用故作坚强的!放心,只要有我在,洛予安那个混账绝无可能再接近你分毫!”
我试探地问:“杜少侠,如果我说洛大人其实对我挺好的,我是自愿做他小妾的,你可不可以把我送回去?”
杜凌风叹气:“洛予安果然阴险狡诈,好好一个姑娘就这么被他洗脑了。”
我随口瞎编:“其实我已经怀上了洛大人的孩子,你总不能拆散我和孩子爹吧?”
杜凌风严肃起来:“那就生下来我和妹妹帮你养!我们三人一起带孩子!”
……
神经病啊!杜凌风表情坚定:“我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带你重回正道!以后你的衣食住行全交给我!”
我微微触动:“你很有钱?”
杜凌风拍拍我的肩:“咱们自力更生,哪怕一天三顿清粥小菜也是幸福的!”
我立刻与他保持距离:“您还是把我送回去吧,我对你们正道不感兴趣。”
杜凌风眼神复杂:“那你知道洛予安杀过多少无辜的人吗?”
我愣住。
难道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杜凌风开始讲述他与洛予安的过往:“我曾经是洛予安最亲近的手下,他精明强干,非常善于谋略,对待作恶的犯人毫不留情,我一度以为他是个难得的好官,真心想要追随他。直到有一天我亲眼目睹他在虐杀无辜百姓,那些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哀求他,但洛予安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无情地剖开了他们的心脏。原来他之所以能当上这个官,全都是靠烧杀抢掠得来的,不仅夺走了别人的性命,还要侵占他们的钱财,踩着他们的尸体一步一步往上爬。我试图阻止洛予安,却被他下了死亡通缉令,从此视对方为毕生仇敌。”
我双手有些发抖:“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杜凌风继续说:“因为他杀掉的每一个人曾经都欺辱过他。洛予安自幼便是孤儿,有很长时间都靠乞讨为生,因此从小到大遭受过无数折磨和刁难,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可那不代表他就要杀光所有欺负过他的人!明明只是个孩童,却牢牢记下了每个仇人的身份,蓄谋已久等着长大后全部报复回去。他是个官啊!难道不应该放下仇恨、信奉正道吗?那些被洛予安杀掉的人中,有的仅仅只是曾经抢过他半块糕点而已,而他却用最残忍的手段杀害了他们!前不久他还大摇大摆地闯进一间妓院,命人将里面的老鸨和嫖客捆起来,用火钳一个接着一个烧穿了他们的喉咙!他这样跟自己憎恨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不,他比那些人更加疯狂和变态,任何正常人都不可能站在他那边!”
原来洛予安小时候也曾乞讨过,我们算不算是老同行?
我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只有真正做过乞丐的人,才会明白那小小的半块糕点意味着什么。
所谓的无辜百姓,真的无辜吗?
我静默良久,道:“好心疼他。”
杜凌风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轻声说:“好想抱抱他。”
杜凌风一脸愕然,呆了很长时间才开口:“你没救了。”
然后他将我推进一间隐蔽的小屋,锁上了门。
于是,我从被囚禁在一栋富丽堂皇的大宅子里,变成了被囚禁在一间啥也没有的小屋。
我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无比思念洛予安。
很小的时候,我的梦想是嫁给一位翩翩少侠。
如杜凌风那般,锄强扶弱,丹心侠骨。
然而此刻我却只想要洛予安。
那个冷冰冰的大恶人,脾气很差的大恶人,死不承认他很宠我的大恶人。
我确信,我喜欢他。
哪怕我只是他人生中一个再渺小不过的恶毒女配,我也要喜欢他。
永远,永远喜欢他。【我的葱葱,不认识我了】
“我姓郁,叫葱葱。”
第一次听她介绍自己名字时,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恶狠狠地敲了下我的脑袋:“你再笑,我就不教你怎么乞讨了!”
那年我们十岁。
我刚拼死从一个人贩子手里逃出来,在一个飘着大雪的夜晚,遇见了她。
我的葱葱。
她看上去比我还脏兮兮,却一副大姐大的模样:“以后你就跟着我一起乞讨吧。”
她非常认真,教我如何装可怜,如何博同情,如何在寒冷的冬夜不被冻死。
虽然我们并没有因此讨要到更多的铜板,但我喜欢看她认真的样子。
我们一起挨饿,一起看雪,一起取暖。
有一次好心人施舍了葱葱一块栗子糕,她开心得蹦进我怀里尖叫。
她先是掰了半块给她爹娘,剩下的半块则跟我平分。
“你先吃吧,你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她咽着口水。
就在我犹豫时,几个衣着光鲜的大孩子路过,顺手抢走了那半块栗子糕。
那是葱葱给我的。
决不能被别人抢走。
我冲上去与他们撕打,却被他们踹到吐出了血。
他们并不在乎区区半块糕点,就只是单纯想欺辱我而已。
面对一群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大孩子,葱葱仍在假装大姐大:“快把栗子糕还给我们!”
那些人笑着起哄:“你把衣服脱了我们就还。”
他们想看她露出难堪的表情,想看她因为受辱而流出眼泪。
然而我的葱葱,没有一丝迟疑,干净利落地脱掉了身上的破布衣服,高高地昂起头颅:“现在可以还给我们了吧?”
他们当然不会还,将那块栗子糕扔到地上,踩了一脚又一脚。
“真可怜啊,肮脏的**。”他们大笑着离开。我曾被人贩子囚在潮湿的地牢,饿疯了甚至活吃过老鼠,身上每寸皮肤都经受过鞭子与铁棍。但这些都不曾让我绝望。
那天我重伤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葱葱亲手脱掉衣服,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刺入骨髓的绝望。
我痛恨那些渣滓,更痛恨无能的自己。
葱葱本该是更难过的那个人,但她却在用笑容安慰我:“没关系,我脸皮很厚的。”
那之后,我开始拼了命地攒钱。
葱葱笑话我:“你一个小乞丐宁愿饿肚子也要攒钱干什么?”
为了娶你。
我自然不敢这么答,于是问她:“葱葱,你长大后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葱葱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自然是锄强扶弱的翩翩少侠。”
翩翩少侠。
如果葱葱没有离开,我想,自己一定是可以成为少侠的。
可她突然就不见了。
我怎么都找不到她,仿佛从未存在过。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是被她爹娘卖去了妓院。
葱葱一定早有预感,因为她曾试图偷走我的钱袋,就是在为逃跑做准备。
我早就察觉出来,但故意装睡。
反正那些钱本来就是要给葱葱的,随便她偷。
那是我迄今为止积攒的所有家当,虽然并不算多,但也够撑一阵子了。
可她把钱袋放在手上发了很久的呆,最终又塞回了我怀里。
那时我只觉得疑惑,全然不知她的挣扎,她的纠葛,和她最终的放弃。
她本可以带着钱逃的。
她本可以不用经历后面那些苦的。
第二天她就被老鸨抓去了妓院。
而我却以为她无情地抛弃了我。
没有葱葱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
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仇恨与戾气,开始无限放大,激励着我,也吞噬着我。
我一个接着一个,杀掉那些该死之人。
他们哭嚎着,哀求着,鼻涕流进嘴巴里,眼泪滴到刑具上。
我冲他们惬意地笑:“真可怜啊,肮脏的**。”
世人都说我洛予安嗜血如命,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恶人。连最亲近的手下也要持剑反抗我。
可我不在乎世人。
我只想要葱葱。
当我历经艰辛终于找到她时,她正站在一颗歪脖子树下,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个曾经会像大姐大般护着我的葱葱,眸中已经失去所有光彩。
而这都是我的错。
是我没能保护好她。
是我没能早点找到她。
她会不会怪我?或者,恨我?
我并没有成为她心目中的翩翩少侠,她会不会很失望?但我当了官,有了大宅子,以及很多很多钱,她会喜欢吗?
眼看着她将脖子伸进绳圈,我急忙冲上去抓住了她的头发。
她仰起脸,望向我的眼神充满疑惑和陌生。
我的葱葱,不认识我了。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记住过我。
我恍惚想起,自己只不过是她当年随手捡的一个小弟而已,她甚至,从来没问过我的名字。
我在她郁葱葱的人生中,微不足道。
怨气再一次吞噬了我。
既然如此,我也假装不认识她好了。
可我需要有一个理由把她留到身边,那就让她以为,我把她错认成了仇家妹妹吧。
“我姓郁,叫葱葱。”她又一次向我介绍起了自己的名字。
我禁不住冷笑,是啊,你叫郁葱葱,我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经知道了。
我迫切地把她压在身下,如同品尝甘露般亲吻她的脖颈,曾经只能夜夜出现在梦中的人,如今真实地躺在我怀里,柔软的,温热的,香甜的,只属于我的葱葱。
理智被我抛之脑后,只想立刻与她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直到我听见她谄媚的笑:“洛大人,您不必用强,我会很配合的。”
熟练而又麻木的,妓女的语气。
我的心,似被万箭穿刺。
我憎恨她的爹娘,憎恨那个老鸨,憎恨那些嫖客,更加憎恨我自己。
刺骨的恨意灼烧着我,让我想要杀掉全世界,包括我自己。
我终于娶了她。
让我执念多年的梦,终于得以实现。
穿上大红嫁衣的葱葱,比我想象中动人一万倍。
她以为自己只是我的小妾,实际上一切仪式都是按照正妻过门办的。
洛予安生命中唯一的妻子,只有一个郁葱葱。
洞房花烛夜,我掀开她的红盖头,问她觉不觉得很屈辱。
她的梦想是嫁给锄强扶弱的少侠,可如今娶她的却是我这个万众唾骂的大恶人。
她一定厌恶极了。
但葱葱却在灿烂地笑:“那我以后就叫你相公啦。”
我看不透她的心。
她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无所谓被囚禁,无所谓嫁给我,甚至无所谓死亡。
明明早已千疮百孔,却看上去没心没肺的。
但我喜欢听她叫我相公。
软软糯糯的,带着些许嗲气的,尾音掺杂了笑意的,那一声声“相公”。
足以慰藉我人生中经受过的所有苦。
可她居然偷溜进房间看我洗澡,我紧张到僵直背,像小时候一样害起了臊。
因为早年受过虐待,我身上留下好几处疤,会不会令她嫌弃?
她还到处跟佣人说我很宠她,仿佛真的一点都不排斥我。
我又一次没忍住,把葱葱压在了身下。
她似乎在脸红,我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难道,她也喜欢我?
我故作镇定:“你该不会是在脸红吧?”
她却否认了:“没有啊,人家好害怕。”
葱葱怕我。
我是如此卑劣和龌龊。
所以,她怕我也是正常的,合情合理的。
但我还是感到心如刀绞。
所幸这份痛苦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葱葱很快又凑上来亲了下我的脸颊,无比坚定地说,她想跟我一起睡。
她还跟小时候一样,总能在我濒临崩溃之际,及时抚慰我,治愈我。
我解开葱葱的衣带,看见她白皙的肌肤上,布满触目惊心的烫伤。
那是她每一次试图逃跑后留下的烙印。
她惊惧地用被子遮住身体,似乎在害怕我会嫌弃她。
而我只想用力拥抱她。
我自欺欺人地问:“杜凌风怎么会允许他妹妹被这样对待?”
仿佛这样自己就可以撇清责任了似的。
洛予安,你怎么可以让郁葱葱被那样对待?
即便亲手把那个老鸨和嫖客挫骨扬灰,也无法消解我心中丝毫怨恨。
然而我这点痛苦实在微不足道,葱葱才是最需要被安慰的人。
于是我夸她有骨气,她又露出了那副无所谓的表情,说她只是嫌弃那些客人长得丑而已。
她习惯了用这种轻松玩笑的态度去淡化伤痛,但那不代表她就真的不痛。
天知道我有多心疼她。
那晚我们第一次结合,如同对待透明的至宝,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生怕不小心弄碎她。
那之后,每天早上一睁眼,我都能看见枕边葱葱甜美的笑颜。
我总是在愣很久的神后,才敢确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她冲我笑,她唤我相公,她牵我的手,她亲我的脸颊,她还为我做栗子糕。
我的葱葱还是那么爱吃栗子糕。
这一次,我们可以尽情地吃很多很多块。
再也没人敢过来抢。明明应该是由我去治愈葱葱的,实际上却都是她在带给我幸福。
原来这就叫幸福。
看得见,摸得着,散发着绚丽的光。
等冬天到的时候,我一定要再陪她看雪。
虽然长大后便再也没见过小时候那样的大雪,但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等。
然而一个手下擅作主张抓来了杜心悦,以为能在我面前邀功。
我哪会在乎什么杜凌风兄妹,不耐烦地命人将那个不重要的女人关起来。
可葱葱却忽然改口叫我洛大人。
语气生疏得仿佛从未嫁给我过。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从始至终,我都是在以把她错认成仇家妹妹为借口去接近她。
她的顺从和依附,都是因为忌惮我的“报复”。
此时此刻,我已经没有理由再去亲吻她,拥抱她,触碰她了。
她会不会,提出让我放她走?
“既然我跟洛大人无冤无仇,您就没必要再把我关在洛宅了吧?”
“反正是认错了人,婚事自然要取消,什么相公小妾都不作数。”
哪怕只是想象一下可能会从她嘴里听见这些话,便已让我浑身战栗。
那晚我彻夜无眠,因为只要一闭上眼,脑中就会浮现她离我而去的画面。
第二天,守卫来通报,葱葱偷了杜心悦房间的钥匙,不知想干什么。
我立刻赶了过去,一眼看见葱葱的额头在渗血。
脑袋都被砸破了,她却亲昵地跟对方姐妹相称,还说要传授什么小妾心得。
难道她希望我娶了杜心悦?
那样她就能彻底摆脱我了?
我压抑住怒火让葱葱回房,然后关上门,狠狠掐住了杜心悦的脖子。
这个女人,让我和葱葱心生嫌隙,让葱葱额头破了口子,她必须死。
杜心悦艰难地挣扎:“刚才那个姑娘是想放我走的,如果你杀了我,她一定会怨你。”
——相公的手这么好看,不应该沾上血。
我想起葱葱曾经说过的话。
她应该是,不喜欢看到我杀人吧?
我慢慢松开手,把杜心悦丢在了一边。
原来葱葱是想放杜心悦走,她会不会是吃醋了?
因为不愿看到我和其他女人走得太近,所以她希望杜心悦滚远点?
这个设想让我心情大好。
替葱葱处理好伤口后,我鼓起勇气吻向她的唇,那应该算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没有伪装,没有谎言,没有假身份,就只是洛予安和郁葱葱。
她没有拒绝。
她没有推开我。
我抑制不住地兴奋,却冷不丁听见她说:“囚禁别人是不对的。”
我再一次跌入深渊。
她是在怨我囚禁了她。
跟我在一起,只是因为她没得选而已。
从一开始,我就用了最笨的方法接近她。
我是如此愚蠢,还有什么脸继续吻她?
在我陷入懊恼时,杜凌风突然带走了她。
刚正的,英勇的,敢于反抗我这种大恶人的。
真正的翩翩少侠,降临到了她身边。
我呆在原地,连冲上去把她抢回来的胆量都没有。
我害怕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杜凌风。
那我会彻底疯掉。
直到她的身影从我视野中完全消失,我才猛然回过神,大踏步闯进杜心悦的房间,抓起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杜心悦是杜凌风唯一的妹妹,只要拿她去交换葱葱,他一定会同意的。
“哥哥不会同意的,在正道和私心之间,他永远会选择前者。”杜心悦语气倔强,眼里却有着掩盖不住的落寞。
“那我会当着他的面杀了你。”我可没心情安慰她。
“好啊,死之前记得让我亲眼看看哥哥脸上的表情。”杜心悦憧憬地笑着。
神经病。
杜凌风果然不肯交出葱葱,举剑对准我:“洛予安,我已经把你迄今为止干过的所有罪行都告诉了郁姑娘,她现在,对你厌恶至极。”
厌恶至极。
是啊,从肮脏血污里爬出来的我,她怎会不厌恶呢?
十岁那年,如果我能够鼓起勇气抓住她的手,毅然带她远走高飞,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不会成为遗臭万年的恶人,她也不会成为千疮百孔的妓女。
我们会成为很好、很好的人,经历一切平凡人都会经历的事。
我会忐忑地向她告白,她会羞红了脸,颤动着睫毛接受我的初吻。
不。
她根本不可能接受我。
无尽的恨意啃噬着我。
凭什么,不幸的人只有我?
没有丝毫犹豫,我一剑刺进杜心悦胸口。
杜心悦似乎早已料想到,在倒地之前,含泪看向她心爱的哥哥,凄然一笑。
随之而来的,是杜凌风错愕惊惧的哀嚎。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我会真的对杜心悦动手。
我勾起唇:“不用谢,我也算是帮你妹妹完成了遗愿,让她亲眼看见了哥哥为她失控的模样。”
杜凌风发疯般地扑上来,可惜他并不是我的对手,我轻而易举地将他踩在了脚下,欣赏着他脸上的悔恨和绝望。
很好,世间痛苦的人不再只有我。
“相公!”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